“家里还存了多少麦子,多少谷子”朱二爹问。
“麦子都磨成粉了,大概还有个四五百斤的,谷子还存了四千斤在那里,本来去年想等今年新谷下来了卖去一些的,谁知道今年不种稻了,说来也是。”老伴哎了一声,“我们粮仓都满了,这土豆能收多少斤,还有玉米呢,该怎么放呢”
“土豆要不都卖了算了,留个几百斤自己吃。玉米该怎么做还得看报纸,我们是不知道的。”
大儿媳妇是去年嫁进来的看中的就是泉村女娘也分田,她娘家远,本来不赞成她远嫁,但大儿媳妇性格很泼辣,和儿子在城里做工时相识,便很快结婚了,没要太多彩礼,也没有嫁妆,签的是很平等的婚书,在朱家吃的喝的一点不少占,很能抬起头做人,她说话是很大声的,“所以说,报纸还是自己定的好,有合适的文章立刻便能做成剪报”
朱二爹不做声,三口两口扒完了碗里的粥,把自己的咸蛋黄挑出来放回盘子里,咸蛋白放进粥里配,由老伴把咸蛋黄夹给儿媳妇,起身道,“我去粮仓看看。”
粮仓里果然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半埋在底下,用稻草扎泥封口的十来个大陶瓮,还见缝插针地在上头摆了几个大木桶,这里头装的都是谷子,至于面粉,这东西精贵,专门用袋子装好了,塞在猫气死里,吊在半空中,可谓是天上地下都摆满了粮食没有办法,朱二爹当时造房子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能储藏这么多粮食。
买活军来的这几年,头一年还罢了,虽然减免了租子,自己得的多了,但还是卖了很多谷子买家什,自从有了进城做工这个事情,那就又不一样了,农户们都很倾向于用筹子,存谷子这些年来饥馑的记忆,让储存粮食成为了所有人的本能,而若是要往外支取,哪怕是卖钱去,心里也是很舍不得的。
几只猫都在稻草窝上打盹,见到他来了,都咪咪地叫着来献媚,朱二爹用脚撩了下它们的下巴,沉吟片刻,下了些狠心,拿过钩子来,推了推猫气死,从陶瓮摇摆的幅度和手感,找到储粮最多的几个陶瓮,用铁撑子放下来,来回扛了几趟,扛了两百多斤的面粉撂到了库房外面。
老伴和儿媳妇听到动静,出来看时都很吃惊,“怎么了,可是有人来借粮”
“不是。”朱二爹说,“有别的用处,我推车去。”
老伴便让儿媳妇收拾碗筷,帮着他推上独轮小车,“去哪儿”
“去村口老钟家做光饼。”
老钟家这几年自己打了一个炉子,重拾手艺开始贴光饼,尤其是每年农闲时很受到外出务工人群的欢迎,若自己出面,老钟家只收些饼子做工钱,这样赶路时心里便不慌了。他们家也正吃饭,看到朱二爹来了有些诧异,“怎么这时候来贴光饼”
朱二爹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虽然不征军粮,但我想着,往日里,那些王八般的兵要出去打仗,我们还饿着肚子从自己的口粮里抠些出去,给他们吃。”
“买活军没来以前,可想得到天下有这么和气的军爷可想得到县里的吏目除了每年催粮催科,发民夫服役,还时时地到村里来教人种田”
“可有夫子进村来教啊里读书认字”
“这次去泉州,也不是去杀人,去做什么的泉州那里受灾啦今年的夏粮秋粮怎么交呢还没有打下来呢,官府便安排好了他们的口粮,他们的牛”
朱家虽不说多么宽裕,朱二爹也并不是买活军来了以后,扶摇直上的人家,他们家本就是农民,现在也依旧是农民,不过托买活军的福娶了个媳妇,但他还是说道,“如今官府虽连粮也不收了,但这也是该出的。我做得了光饼,送到县里托邮局寄往泉州去,我也为军爷尽我一份心力。我夜里便睡得着觉了。”
老伴便没有反对了,也点头喃喃地说,“该的,该的”,钟老大也站起来说,“应该的,那这饼子我不收工钱,我们一起揉面。”
朱二爹怎好让他白做正要说话时,外头传来声音,“钟叔可在家”
大门一响,吱呀一声,阿霞肩上搭着一袋面粉走了进来,额前的小肉瘤随步伐乱颤,“我来托你打些光饼”
她看到朱二爹,讶异地止住了话头,又往旁一让,对身后说道,“今夜肯定做不完了我前头还有人那”
朱二爹探头一看中午在树荫底下说话的那几家人,倒来了一半,钟家的小院里,挤挤挨挨,连人带面粉,都快塞不下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