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子贡赎人的典啊。”冯犹龙不由喃喃道,“逻辑逻辑”他对于这个陌生的东西也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对劳动的报酬,是买活军这里最正当的收入,只要是用自家的劳动来养活自己,那么便是这里最正当的百姓,百业皆是如此,是没有贵贱之分的。”沈君庸笑道,“说白了,老龙,买活军这里认你,不认你是秀才,也不认你的名气,他们认你是个杰出的小说家、教学家、戏曲家,这些东西,在国朝不登大雅之堂,在买活军这里却也是百业之一,读书人择一业从之,获取多少报酬,都是名正言顺。”
“便如我姐夫,在吴江束手束脚,经商不会,也辱没斯文,开馆耽误举业,辱没斯文,写戏小道分心,辱没斯文,这斯文怎么随意都能被辱没的仿佛从田地以外赚一文钱那都是辱没斯文了,在买活军这里,写戏赚几百上千两那是他的本事他赚得越多,旁人便看他越高,读书人靠学识取得收入,天经地义又有谁不喜欢钱谁不喜欢囊中丰厚的感觉谁不想让妻子儿女都跟着过上好日子”
“你说,我姐夫喜不喜欢买活军这里喜不喜欢这样凭本事抬头赚钱,到那里都直得起腰,心中不虚的感觉”
叶仲韶倒被沈君庸说得有些面红,低低斥了一声,不过只看他舒展的眉宇,便可知道他在买活军这里的日子,其实过得相当的舒心。冯犹龙见了,心中不由也是骇然买活军这里的日子,不知不觉竟能移人性情至此叶仲韶和来之前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但以他来说,买活军这里的变化,冯犹龙是很喜欢的,因为他在家乡,尽管才名远传,但心中始终的确是有些自卑自伤才高八斗又如何考不过科举,没有官身,始终不入流,身家虽还勉强算是丰厚,但那都是不体面的银子。
体面的银子是什么呢冯犹龙并未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他并没有做官的机会,也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随波逐流地吃孝敬,而这些孝敬又算不算是体面银子。但买活军这里的生活,仅仅是沈君庸的几句话,便让他的心旌一阵动摇。
杰出的小说家、教学家、戏曲家这话怎么就这么好听呢冯犹龙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尊严,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尊严的滋味,他闭上眼,想象着以小说家的身份,立足于社会之中,昂然自报家门,与众名流交际,又将自己的名声流传下去,永远写在史书之中
痴了半晌,方才透出一股长气,叹道,“怪到你们阖家搬迁至此,如今连我也想来安家了”
也不管这舅婿二人相视一笑,又道,“只还有一事,以我来看,你们是还没有摸准买活军的脉搏鸳鸯错用何赛花那种道白剧的方式来演,实在是买活军这里的大势所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