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很细心呀,确实如此,除非是一些劣迹斑斑的宗教,我们一般不会拆毁建筑的,神职人员如果通过政治考试留下来,并且愿意遵守相关规范的话,也可以继续主持宗教活动,比如说逢年过节开庙会,这个我们是不禁止的,组织一些慈善活动也在允许范围内。不过,有几条规定是需要注意的,第一,所有宗教建筑的产权都属于官方,每年需要缴纳租金,宗教组织名下不得拥有任何固定资产,而且也不允许接受任何社会捐赠。”
“第二,神职人员本身必须接受买活军的安排做事,只能在业余时间开展宗教活动,请假当然是要扣工资的。不允许通过赎身钱的方式全职从事宗教活动。”
“第三,神职人员在任何情况下不允许主动传教。”
“第四,我们买活军这里——当然我相信全世界都一样,我们推崇言行合一,住持宗教活动是需要先进行资格认定的,在物理、化学、生物和政治上都有学分要求,面对信徒的求助,必须以符合所学的知识进行回答,否则,那就叫推崇迷信,这是要加等处理,不允许假释、缓刑的重罪。一经举报立刻会有专人前来调查,在调查出结果之前只能羁押留审——但是,我们这里的官署,尤其是更士署,人手经常是不够用的……”
“也就是说,如果信徒因为身体的病痛前来求助,牧师只能从各方面来解答他的疑惑,决不能用‘这是主的旨意,这是天意,这是你在赎自己的罪孽,我们每个人降生世上都是有罪的,这是罪过的表现’来进行安慰。标准答案是先试图解决他的病痛,如果不能,就告诉他去医院,宗教无法治愈他的疾病,如果医院无法解决他的病痛,那么,告知他这是因为社会的科学技术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但他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继续推进科技进步,这样,在他死后,或许能够受到他所信仰的神明的庇护,注视和见证着社会进步,解决他的病痛。”
翻译到这里的时候,哪怕是史密斯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这笑意中多少有一种身为活死人的优越感在,而毕坚信已经无力去计较这些了,他的脑瓜子嗡嗡的——谢天谢地,在这一整段话中,总算有了一句和主有关的话语是被允许的,虽然还要加个‘或许’——或许能够受到他所信仰的神明的庇护,也只是或许而已!
因为,按照外交官的解说,既然没有任何科学事实能够复现死后世界,确定有神明存在,那么至少所有信仰移鼠和真神的教士就不能明确地说死后有天国,当然了,也因为没有任何科学事实能够证伪,所以他们大概是可以严谨地表达,或许死后是有这种情况存在的可能。
真是谢谢他了,要是连这个也不许说,那他们这些传教士成什么了?完全无偿地在业余时间为平民服务的大善人?连信仰捐赠都不许收?毕坚信甚至有种很委屈的感觉,他感到买活军麾下是真有高人在的,看似是不禁止宗教在境内存在,但几条规定一下来,基本就把传教的路完全堵死了——平民倒是可能乐意往教堂来,因为在这样的规定下,他们什么钱都不用花,还能获得精神慰藉,但教士们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啊,什么合法的收入都没有,也不能传教,然后还随时可能被抓到更士署去,(外交官明示)被关上好几个月,等他们抽出手来调查再被放出来……
就算是再虔诚的羔羊,经得住第几招?毕坚信说不出来,他一点信心都没有,固然,传教士都是信仰特别坚定而又大胆的年轻人,但毕坚信也知道,他们很多人成为教士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体面职位供给,教士算是向富裕家庭和小贵族的次子和小儿子们打开的一条上升通道……在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机会的环境里,有多少人会完全舍弃别的机会,甘守清贫寂寞?
就连最激进的移鼠会都不能,他们的传教士纷纷沦陷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除了华夏京师还有传教士在坚守之外,其余地方的传教士几乎都已经被完全消化了。毕坚信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又不是说圣公会的教士就以虔诚著称了,其实毕坚信心里也非常清楚,很多时候,宗教也不过就是一门生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