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已经满接近夷人的村寨了不过去看看也行,田都不种了,应该那帮夷人已经不在了。”
这会儿时间其实还早,只是因为山间浓雾,才显得光照不足,但距离真正天黑实际上还有两个时辰,足够两人返回昨夜的据点,不会被困在夷寨附近。山子略微思忖了一下,便爽快地同意了李谦之的提议,自己也爬上树,用望远镜勘察确定了方位,也肯定了李谦之看到的景象,在望远镜中看去,的确林间树枝上耷拉下一个头颅状物事,仿佛正在随风飘荡。
很奇怪,这么诡异的景象,在叙说中好像更让人害怕,一旦亲眼见到,其实也就不过如此了,山子还左右观察了一下,试着想看清那头颅烂到什么程度了,是否新鲜,不过,这土制望远镜不如仙器千里眼那么好用,看东西比较模糊,未能如愿,两人便决定往那片山林出发,由山子带路用太阳、林子以及目视测算方位来确定行进方向,这是一门行军技能,如果没有经过学习,在野外是非常容易迷路的,想要直达目的地,那是做梦,在林间迷路,转悠十天半个月都出不了山反倒是很有可能。
所以说,能够走野山路的都是猛人,敢靠近夷人寨子的更是都有一身的本事,倘若李谦之不是在山中长大,他也不敢接这个活,当然更不敢跑来探听虚实。一路走来,两人都是手扣刀柄,暗暗警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怕触动了夷人的陷阱,若有风吹草动,随时都准备逃走。别看就是短短一段山路,却也走得疲惫,好在一路上太平无事,并无夷人岗哨,两人还发现了一条久无人烟,几乎被灌木完全遮蔽的小径,要不是灌木有被劈砍的痕迹,几乎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夷道,也有一年多没人走动了,小树大草都长起来了。”
山子道,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了那片树林,从这个角度看去更加清楚,“果然是人头还不止一个,这是夷人的刑场”
“呕”
李谦之有点受不住了,瞧着林间的景象,喉头翻涌,几乎要到一边呕吐出来他刚才发现的的确是人头,这点距离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了,而且并非是被动物偶然间带到树杈上的,而是被人把头发系在了树枝上,挂在林间这个距离,大动物够不到的,因此即便有了时日,也没被完全吃掉,但也逃不过虫豸的啃食,再经过风化,肉已基本全烂光了,只留下一点残余,还有许多虫子在眼窝里蛄蛹着翻滚着,时不时地往下落,还有一口烂牙,因皮肉都被吃光了,全露了出来,仿佛正咧着嘴大笑,瞧着更增恐怖。
当然,更怕人的,是这人头还不止一个,从这个角度看去,一阵风过,林子里摇摇荡荡,至少还有十几个人头随风飘摇,哪怕是唯物主义者,也不得不承认,这景象、气味,足够让人反感畏惧,那种厌恶发自本能,几乎无法被克服。哪怕李谦之以前也是惯做法事的,不止一次目睹开棺捡骨、擦洗穿寿之类的画面,心理承受力很强,此刻也恨不得掉头就走,想要和山子一样,反而还靠近去爬树检查,这确实是做不到的。
这两个人,各自能忍耐的地方都是不同,反而形成互补,李谦之不怕鬼,怕死人,山子怕鬼却不怕死人,居然还爬了两株树,用手拎着发辫,把头颅扯上来仔细观察了一会,这才重新走出树林,李谦之刹那间远离几步,警惕道,“你洗手拿肥皂洗手不然别过来”
“平时打猎,打回来的兔子肉你不也帮着拾掇么”
“那和蛆能一样吗你的手指刚才被蛆爬过了我看到了你仔细尸毒”
“腊肉也生蛆,腊肉也是尸块,怎么就不怕尸毒了把蛆摘掉切一切还能炒着吃。”
两人各自都不能理解对方,但好在还能互相让步,山子至少拿树叶揩了手,李谦之也被腊肉理论说服,勉强妥协,重新站在一起说事。山子也解释了自己为何要上树检查,“夷人村寨,阶层森严,甚至比我们汉人还要严酷。他们内部分为黑夷、白夷,白夷百姓,和佃户一般,日子没什么不同,还要更苦些。黑夷则有所不同,也只有黑夷能把头发留长,有的比身子还要更长出不少这要是吃得不好,头发也养不到这么长,过腰就要断了,再者做活也不方便。”
原来在夷人内部,头发的长度竟是身份的象征,山子的说法也的确是有道理的,李谦之这才明白他进林是在看什么,“瞧着发辫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