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当时想的不是到东边来,而是往西南去,想要穿过喀尔喀,往延绥边市方向走——他们那一支部落的小台吉,有个妻子叫乌云其其格,她以前就生活在延绥边市接壤的那片草场——我要说起她前夫的名字,你们可能会吓一跳的。”
“是谁,是谁?”英惠一帮人已经开始嗑瓜子了。马翠英犹豫了一下,她看了丈夫一眼,见周老七虽然有些无奈,但却并没反对,想道,‘有不妥老七肯定拉着我’,便甩开顾虑,快活地低声道,“就是在云县也很有名气,延绥边市的大管事虎福寿主任!鞑靼人在云县没有不听虎主任说话的——对了,虎主任听说也有罗刹血统,不知道他会不会说罗刹人的话呢!”
如果会说的话,这不就又合上了吗?大家也都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道,“哎哟,那真是几千上万里的缘分了——所以,布里亚特人也都知道有我们买活军咯?”
这肯定是知道的,因为虎主任和乌云其其格有儿女,虽然两人分开了,但儿女会给母亲捎带东西问好,他们自然知道,南边华夏地区的买地,是和天堂一样的好地方,只是,因为自己的日子也还算好过,往年也就走了鞑靼人的草原,到边市去做做买卖,见识一番罢了。布里亚特地区也开始逐渐地流传起了买地的嘎啦吧故事,他们嘴巴里也念叨起了远在东南炎热海边的‘六姐布尔红’……
正是因为这样的贸易关系,让布里亚特人对哥萨克骑兵充满了反感,从未降低过反抗的意愿——如果□□是他们从来没见过,没听说过的东西,或许还有人会认为这是哥萨克骑兵得到了神眷的证据,认为鞑靼人要听从他们的统帅。可他们都是和延绥做过买卖的人了,他们有见识,部落里有人在边市见到过火铳,甚至还有比火铳更加神奇可怕的黑天使,这让鞑靼人怎么能服从这些哥萨克土匪?如果一样要缴税做农奴,那还不如去延绥!
因为布里亚特人并不知道如今辽东的局势变化,不知道建新也算是买地的一部分了,他们没想着往东南来,还想着跋涉去延绥边市找出路,即便知道延绥那里,人口稠密,他们的草场恐怕不会太大,这样的决心也依然是非常坚定的,而等到建新的骑兵一和他们接上头,把建新的情况一传说,当即就有不少生计艰难的家庭愿意跟随他们南下——
延绥更远,人口更多,竞争也更激烈,布里亚特人知道,自己是不占优势的,他们不会说汉语,而延绥那里的鞑靼人已经把汉语当成自己的第一母语了,布里亚特人过去以后自然要处处被人欺负,反而是建新,距离更近一些,而且地广人稀,土壤也肥沃,语言相通,建新的老汗在鞑靼人中的评价也不错……至少现在,他们愿意接纳被盘剥几年后,吃饭都成问题的大量孤儿寡母,那么布里亚特人为什么不来看看呢?!
就这样,一个部落疲于天灾和敌人的盘剥,急于解决这些非战力的吃饭问题,不想让族人饿死,一个部落非常渴望新鲜血液的加入,双方简直是一拍即合,自从建新的骑兵返回,陆陆续续,就有不少布里亚特人沿着他们的马蹄印成群结伴地搬迁了过来,更好笑的是,到后来居然连哥萨克寡妇都来了——说来也是可笑,这些哥萨克骑兵翻越乌拉尔山,自然是成族迁徙,而在北海要征服布里亚特人,也少不了死伤,他们总不可能是数百人就管住了偌大的北海,在北海两岸的各个据点,人数加在一起,数千人总是有的。可以想象,只要死伤人数超过一成,就会有上百名寡妇,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必须立刻找到下一个人依附,否则,光靠她们自己,在北海畔是很难找到足够的燃料和食物,让她们能够过冬的。
哥萨克人本身就是最大的土匪,族群内部说不上温情脉脉,对于这些寡妇来说,沦为族群底层的她们,很难得到庇佑,失去了靠山,反而可能被变本加厉的欺负和抢掠,唯独的解决办法,就是立刻找到下一任丈夫,或者便只能沦为某人的情妇或者倡伎——消息大概就是通过倡伎传递出去的,在哥萨克人的集市,有些寡妇连鞑靼人的客都接!那些关于布里亚特妇女去向的风言风语,大概也就是通过□□的交换而进入了她们的耳朵之中。
语言不算很通,立场更可以说是很敌对,甚至彼此或许就是对面的仇人,我的丈夫杀了你的丈夫,我的儿子杀了你的父亲,这是极大概率的事情,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在绵延荒原、衣衫褴褛、缺衣少食徘徊在饥饿边缘的漫长迁徙中,妇女和孩子们并未互相攻讦,就连鞑靼人的护卫也没有驱赶这些乞丐一样的哥萨克人,他们只是高踞马上,远远地打量着这些哥萨克人淡褐色的瞳仁,深色的头发——这些人长得和他们鞑靼人其实很像,或者说完全就是一模一样,他们本来就是同种的人。
最终,护送的骑兵拨转马头,奔下山丘,默许了这支小小的队伍跟在大部队身后,为建新带来了数百名新迁人口,老汗喜不自禁,立刻主持起了盛大的相亲大会,妇女们也没有丝毫羞涩,立刻打量起了她们未来的丈夫,盘算着在简短的会面中挑出最能干的那一个——自古以来,妇女想要融入一个新的族群,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结婚,这几乎是跨越所有族群文化默认的常识,也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武器,当她们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倚仗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地依靠起自己的身体,以及生育的能力,在很多时候,这都是她们最为值钱,最可出卖的商品。
“这么看,建新这段时间喜事连连啊!最大的隐患也得到缓解,涌入一大批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