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照是她们这些旧街坊中难得家境十分宽裕的,主要是她有哥哥,且还算能干,当年和老亲一起,闯北方做买卖,被他们摸索出一条北方往南方的商路来,专卖羊毛、果酱罐头、烟草等等,虽然不算是大豪商,但这几年积蓄下来,也可称小富。不过,她也是从小局促惯了,闻言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道,“我才舍不得,我小时候,我娘陪嫁来的料子,瞧着还不如这个呢,就是几匹,压着箱子也没有舍得做衣服,到南下的时候想当了做盘缠,开箱子一看,全都发黄褪色了,就算是锁在箱子里犹然如此,穿上身能穿几次?真是拿钱往水里扔!这要是棉布的,我就舍得买。”
众人都笑道,“棉布的也没这个好看了!这个好就好在它是纱啊,透嘛,清凉些,那大夏天的穿个裙子,里头再来一条裤子,瞧着都发起痱子来。”
“看是真好看,底下的裤子要是窄裤脚就好了。这裙子本来就是洒下来的,再露阔腿裤脚,感觉有点儿累赘了,若是来个窄裤脚,更显得腿长清爽。”
虽然买不起,但众人是热衷于议论的,你一言我一语,又约定了去手信上的店里看看,问问价钱,再考虑买不买——虽然多半是不买的,但不知道实在价钱,心底还有点点指望么。又说起这京城的展位很会做生意,笑道,“大概也是天气的关系,他们那假人身上虽然也有锦缎衣服,但真人穿的全是纱衣,这是对的,若是那厚重衣料,羊城港根本没几个人会买,能穿的时间太有限了,一年也不超过一个月。”
“眼下看是这样,以后也未必,不是说小冰河时期么,听本地的老人说,如今冬天也越来越冷了,去年甚至有结霜的时候,不穿棉袄过不去——而且床板上还一定要垫褥子,不然啊,那风从床板透上来,冷得睡不着呢!”
“哈哈哈,本地的这些南人,的确是这样的,好多人都不知道床上还要再垫褥子,是什么用处呢!尤其是那些住在广南的人家,他们看到我们用褥子,还笑我们傻,说那多不透气呢!”
女孩儿在一块,话题转移之快是不必提的了,大家一忽儿就谈起天气来,又随意地转去看别处,无非是哪里人少往哪里凑罢了,也不留意身后有个女娘,若即若离地跟着,直到话题转开了,才不再缀着窃听,而是自己低头不知在盘算什么,一转身又去京城展区的队尾排起来了,这一上午,除了京城展区之外,她只是去了另外几个有纺织品展出的展位转悠,别的哪怕买地自己的州县展区,也是根本就不感兴趣。
一直走到口干舌燥,这才到设在超市两端,本来的饮食、休息区来喝水,又去排队上厕所。这里当然也已经是人声鼎沸了,一杯水要卖到两文钱一杯,大家也不计较,都是一杯杯地喝着,一边感慨道,“这天气是真热!人又多,再不喝点水感觉都中暑了!电扇开着也没用!”
“这天气其实已不算最热了,没见那些南洋番族都穿厚衣服了?就是人真多!我还看到有人排队排到晕倒的,赶紧被运走了。”
这女孩儿一边慢慢地喝水,一边还在细听,忽然肩膀被人拿扇子拍了一下,“说刚才几圈都没见到你,原来你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