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普及扫盲,结合卫生教育、医务人员培训、医疗器械生产、医院建设等举措,提高产育存活率、推行各种新式手术,估算存活人数达三百万以上……”
任谁也没有想到,谢六姐的演讲,既不像是她很多时候那样平易近人,犹如老友促膝而谈,又似名师娓娓道来,也不像是一般的大典似的,发表隆重而拗口的骈俪之文,就这样平铺直叙,一个个数字不厌其烦地罗列下来,令观礼台上总有一方豪杰挺胸凸肚,自豪地接受她的表彰——农业、医药、教育、民政……这些各界人士被邀请到观礼台上,自然是因为功勋卓著,被致辞带过一笔,又怎么不令他们引以为傲呢?
便是再事不关己、铁石心肠的外藩使臣,听到最后,也无法不为这些数字动容,每一个因为买活军而得救的人口,或许都让他们想到了本国的应对之策,这些多舛的命运,不会独钟华夏,在小冰河时代平等地降临到了所有国家身上,可祖国的那些人口,能够遇到他们的买活军吗?
“新道统就是正义,就是理想的方向!”
德札尔格早已经热泪长流,感动得几乎要把胡须全扯下来了,他斩钉截铁地向同乡们发表自己的见解,“如果我能发挥一点作用的话,我要在这样的道统中贡献我的力量!我的人生因此才有意义!”
“把所有得救的人口都加在一起,数目几乎要超过法国人口了……”
在他身边,有人完全不为所动,只是跟着进行心算,并且发出了略含嘲讽的质疑,“买活军的地域要多广大,才能装下这么多人口……”
“恕我多嘴,但伽利略先生,你忽略了概率的叠加,没有人规定人的一生只能经历一次劫难……”
费尔马轻声说,“或许买活军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危难中,不断地把同一个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在这个世界上,要活下来是多么的艰难,而能把人的生命夺走的灾难,又是多么的繁多啊!”
他富含感情的感慨,让学者区也一下安静了下来,在这一刻,他们似乎完全忘却了国籍给他们带来的复杂感受,而完全沉浸在了身为人类,所共同的情绪之中——那为了存活而必须忍受的种种痛苦、打击,以及人类作为人类,与之斗争的不屈意志——在这一刻,不屈意志的代表,就是存在于眼前,立下了可称疯狂的伟业的,疯狂的组织——买活军!
“数字,是列不完的,还有许许多多,短期来看和存活率无关,但长期来看,影响却更为深远的改变,无法量化,也不能一一提及。”
在台上,军主结束了这一部分的演讲,重新把稿纸收了起来,她倒背着双手,抬起眼扫视着前方那漫无边际的军队,仿佛看到了他们脸上压抑着的兴奋之情——难道阅兵方阵之中,就没有被她救下的人了吗?不但有,还有许多,只是基于纪律的约束,他们无法表达,只能保持高昂的军姿,任由眼泪从脸颊上滑过,留下咸涩的痕迹也不敢擦拭。
她不禁因此微微一笑,随后略微抬高了声调,“但这许多数字,已经做了最好的总结——过去这二十多年,买活军的工作,依我看,完成得还算不错!”
何止是不错!欢呼声又一次疯狂地迸发开来了,人们似乎要把这些数字带来的喜悦和震动全部抒发出来,观礼区、远处的戒严区,更远处的街区甚至都传来了狂热的呼喊,军主不得不等候了片刻,人们这才逐渐平静下来,听她继续自己的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