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连连磕头,“老祖宗这话叫孙媳汗颜无地,孙媳不敢,不敢的!”
贾母不接话,见王熙凤跪伏在地,也不叫她起来,只连连冷笑。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熙凤跪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膝盖越来越疼,双腿也渐渐没了知觉。
她从小也是金尊玉贵地长大,王太太虽说不太管她,却也不曾刻薄她,更不用说虐待她了。
这还是第一次她被罚跪,还跪了这么久。
膝盖的疼痛,双腿的麻痹让王熙凤渐渐失去了时间的知觉。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久,只知道贾母叫她起来时,她一时根本爬不起来,还是鸳鸯过来扶着她坐到了小杌子上。
她坐在小杌子上根本展不开腿脚,只觉比刚才还难受。
然后,她突然就委屈了起来。
在薛家,姑妈从来不会叫她坐什么小杌子的!
她总是会被安排在软椅上、贵妃榻上,舒舒服服地坐着、躺着、嗑着瓜子和姑妈、和姐妹们唠嗑,而不是跟个下人似的坐什么小杌子!
不,大多数时候,她甚至连得脸的下人都不如,她是要站着伺候的!
“凤丫头,其他都由得你,宝玉这里,你不要动,大不了,他的用度都从我这里走”。
王熙凤恭声应是,心下却自嘲地笑,这个家里用度最大的不过就是老太太、二老爷、宫里的娘娘和宝玉。
老太太和宝玉都不能动,难道她还敢动二老爷和娘娘不成?
王熙凤不由就想起了回府前一天晚上,薛宝宝对她说的话。
虞信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退一步,入住大观园,掌家理事,要么得罪贾母,坚持要荣禧堂,掌家理事。
薛宝宝却给了她第三个选择。
她说,“凤姐姐,荣国府个个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佛,你就算挟哥哥之威回了国公府,也不一定就真的能当家做主。
姨妈去念经礼佛了,老太太可还是在的,她只要一天偏心二房,你就一天没好日子过。
依我说,你们家那一亩三分地,还是块烂地,也没什么好扒拉的,能让你扒拉出多少好处来?
左右你不缺银钱,国公府的爵位现在在大老爷身上。
他百年后,老太太肯定不在了,再怎么也落不到宝玉头上,还是你们的。
我要是你,不缺爵位不缺钱的,我就求哥哥给琏二爷谋个外放。
到外面做真正的掌家奶奶去,图个舒心自在。
说不定一舒心一自在了,你还能再生几个孩子,不比在荣国府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的好?”
王熙凤惨然一笑,刚刚的雄心壮志早灰了大半。
宝姐儿说得对,荣国府早就空了,除了巨大的亏空,就是一个个不能得罪的大佛,她在这里能扒拉出什么好处来?
反正她有钱,琏二身上有爵位,她何苦在这里伺候人,还处处不得好,被这个骂狠毒,被那个骂刻薄,还被人罚跪!
只若是她退一步,大表哥为她争了这么久,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