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穿过了万胜门内大街,往南行又百余步,看到位于外城顺天门内的十方静因寺正在供应斋饭,不少流民乞儿都要去寻一碗素面,他以前常去吃过,倒是殊为怀念。
从十字街口继续往南就是洪桥子大街,街右侧前年开了家纺织厂,里头招了不少女工,不过他倒是知道,这些女工其实都是以前无忧洞、鬼樊楼的受害者。
很多女子被掳走之后当作妓女贩卖,知司救出来很多,有不敢回家者,也有家人不知所踪者,更有甚者好不容易找到家人,却被家人嫌弃驱赶。
刚开始知司设置慈幼局,赡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孩童和女子,但随着救出来的人越多,花销越来越大,显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所以知司开设纺织厂,既能赚钱,也能养活她们。
用的纺纱机也是经过改良,比以前的纺纱机强了太多,最开始是纺麻布布,后来就纺纱布,近两年由于广州将棉花纳入税收,种棉花的人多起来,就开始纺棉花。
而且从辽国和西夏还进口了不少绵羊,虽然古代的绵羊并非后世西方那种白绵羊,产绵数量没后世那么多。
但西方白绵羊也是一代一代杂交育种出来,并非从古代就一直产那么多绵。
因此知司在陕西设立了畜牧司,专门利用陕西如今较为荒废的荒野草地养殖绵羊,并且指导杂交育种,产出的羊绵多运到汴梁加工成绵衣,保暖又舒适。
洪文继续往南走了快半个多时辰,他一瘸一拐地路过曲麦桥,能看到青楼丝绸飘带在风中摇曳,花魁舞动着袖子,大唱“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对岸的红楼也不甘示弱,回应了一曲:“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最近几年时间,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树人又创作了诸多诗词,有人说他是江浙人士,叫鲁迅,浙江一个叫周树地区的人。还有人说他就叫周树人,字鲁迅,生于西湖边,多有文采。
反正传了这么多年,汴梁人只闻其词,不闻其人。有时候也能在报纸上见他针砭时政,撰写过不少文章,堪称文采斐然,时常高呼让宋人发奋,是民间的主战派斗士。
过了太学没多远,就是南城粮市,官府规定大宗粮食并不在这里售卖,来这里贩卖的都是城外的农民,只收取一点点摊位费。
由于这里售卖价格新鲜,又比汴梁米行的稍微便宜一点,所以很多汴梁市民来这里购买。
洪文眺目看去,此时粮市人山人海,有脸上挂着笑脸的农民,但也有面色不好看的农民,有人叹息着摇摇头道:“粮价又低了。”,但也有人笑着说道:“比去年卖的钱多一些”。
宋代的农业税表面上是10抽1,实际上基本在10抽3-4左右。现在取消大量苛捐杂税,只保留基本农业税和人丁税,税率维持在了10抽1到10抽1.5之间。
也就是说,如果一户自耕农今年种30亩地,25亩种粮、5亩种麻,大米产出3470宋斤,合37.5石;麻布产出500尺,合12.5匹。
那么以前就要交10多石粮,约四匹麻布,才能补足田税、丁税、支移、脚钱、折变、头子等大量税务。
但如今只需要交4石粮,1.5匹布,就能满足纳税需求。
这样一来可供农民支配的财产就多了不少。
问题在于市场就是这样,供不应求就会涨价,供过于求就会跌价。
公元1038到1040与西夏、辽国打仗的这两年间,汴梁物价飞涨,最顶峰的时候粮价能涨到600文一石,这样农民在交完税后,剩余的二十多石粮食能卖15-18贯钱。
现在仗打完了,休养生息两年,供过于求的情况下,粮价已经跌破了平常年月350文一石的市场价,只有200多文一石。
看着是件好事,可仔细算算,就算是取消了苛捐杂税,手中的粮食也只能卖不到10贯钱。
当然。
账不是这么算的。
农民也要自己吃喝,大部分粮食只能用于生活开销,多余出来的粮食才能拿出去贩卖。
所以从实际情况来看,粮食价格跌是件好事。
比如原来20多石粮食,一户五口之家,一年吃800宋斤粮食,还要负担柴米油盐、肉食,至少得花1500宋斤。
能够拿出来卖的最多也就300-500宋斤,差不多后世384斤到640斤的样子。
按600文一石的价卖,能拿到2000-3000钱左右。
而现在可供支配的粮食增加了6石以上,能拿出来卖的粮食有10多石的样子,按目前260文的市场价,跟600文一石时期的收入其实差不多,也是在3000钱上下。
但别忘了粮价若是大幅度增长,柴米油盐之类的也会跟着涨价,生活成本也会变得特别高。
并且最高价是在打仗那会,从康定元年下半年,到去年庆历元年,随着战事结束,粮价也趋于稳定,已经从600文下降到了400多文。
所以林林总总下来,今年取消大量苛捐杂税之后,农民可支配的收入自然要比去年多了不少。
如去年粮食只能卖1900钱,今年却能卖2800钱。
生活成本还下降了不少。
在刨除掉所有开支之后,一年下来,也能存个几贯,置办点别的东西。
只不过维持在200多文一石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