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这只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似是整个澡堂房正在移动,“哼哼……站在风口,猪都能飞。”
“安静点,别打断我的思绪。”田不易转首瞪了猪一眼。
汤屋暗中操作,九层51号房,悄无声息移动到十层1号房。
汤屋十层的室内廊道,与九层别无二致,只是格外的昏暗。
一字排开只有1号房的门前灯与黑暗殊死搏斗,照亮门前灯下,那一块沧桑古朴的青铜刻度碑。
斗笠蓑衣,锁链镣铐脚链球,墨鱼面团捏啊捏,捏出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形,忖在房门口,凝望刻度碑,惆怅、缱绻、不甘、愤怒种种情境参杂一味,搅得灵魂躁动撕鸣。
一个硬朗健硕的身躯,穿着一身宗主战袍,如焰火凝聚成形,傲然立于罪奴赵日心身畔。
一位宗门之主,一个区区罪奴,两人宛如亲密无间的好友,并肩而立,氛围感拉满。
“不愧是你,那些老妖怪毫无反应。”罪奴赵日心回过神来。他言下的老妖怪,指的是圣诞长老堂的长老们。
林战拍了拍赵日心肩上的枷锁,“有春佬相助,那些老家伙碍不了事。”
春伯伯从廊道尽头,步履蹒跚而来。他的身后,汤婆婆毕恭毕敬伺候。
春伯伯一双眼窝空空洞洞,如同一个瞎眼的寿星老爷爷。林战和赵日心却如临大敌,谁也不敢懈怠。
三位不朽境绝士并肩而立,向来跋扈的汤婆婆,就像小猫一样安安静静,不敢出言冒犯。
春伯伯笑问:“怎么样,这一局会有结果吗?”
林战与赵日心不语,春伯伯问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个不朽境绝士。
“您老辛苦了。”汤婆婆八条蜘蛛腿,艰难的下跪。
来者是一位闭月羞花的少女,长得极为灵俏,特别是那一对可爱的兔耳朵,格外的灵动。此人名唤彩灯,连宗主林战都要恭敬一句:“彩灯婆婆。”
名唤彩灯婆婆的少女脸颊苍白、面无血色,似是刚刚大病一场。她身后跟着两名灵契使,一个兔头人身,一个除了一双脚,全身都是兔子。
彩灯咳了几声,声音像个怪姥姥,“别寄太大希望,只是删掉一个坏的未来,现在这个只是好一点而已。”
“他选的人,天赋竟然这么差。”林战不满,“龙门秘境锤断双掌,还以为是个至情至性的汉子,想不到临门一脚反到摆起小娘子姿态,没有年轻人该有的冲劲与骨气。”
“这一局,他已经给了我们很多惊喜。”春伯伯空洞的眼窝好似在凝视青铜刻度碑,“要不是清霞那丫头捣乱,这小子也不会知道那么多。”
罪奴赵日心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青铜刻度碑,“越是了解越容易被束缚,一张白纸才敢天马行空。就像我们,泥足深陷,只能听之任之!”
林战望着青铜刻度碑,双拳燃起炽火,“这一届的天道秩序已立万载,好处全让上面的家伙占了,我辈就算天资在好,一辈子也无望仙魂,只能食人家不要的糟糠。”
“就像这炼器文化,神魄家族淘汰的芯阵,才会轮到仙魂家族,而后才是我等不朽之辈,一轮一轮淘汰下来,到我们手里,都是千百年前的老固件,很多东西我们都难以一窥奥妙。”罪奴赵日心这话,激起林战满腔愤慨。
红薯宗几位大佬,联手布局。
一双双眼睛牢牢盯着澡堂房外的青铜刻度碑,碑上久久不闻动静,林战沉眉,满脸阴霾。
“耐心点,给这小子多一点信任,毕竟是百年来,他唯一选择的承骨者。”罪奴赵日心恰到好处的安抚,不耐等待的林战。
林战覆手而立,“赵兄不用提点,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一会,就让这小子感受一下人生最后的自由。”
春伯伯与彩灯婆婆眉目悄然传情,两个老妖怪似与林、赵并非同心。春伯伯道:“他的骨太破,这一回怕是取不出来了。”
“春佬无需担忧,我有秘法。”罪奴赵日心道。
春伯伯埋首轻笑,“琅琊赵家啊,果然不凡。骨中信息不会漏吧?”
罪奴赵日心默而不语。他们之间,不需要信任,只要大方向一致。
思绪被风口打乱,田不易凝神,努力找回被打断的记忆。
那个冬日,田婆婆将自己身上的棉大衣送给了田不易,第二天就生病了。
活过来的田不易幼小的心灵感到很不是滋味,觉得一把年纪的田婆婆是替他挨了这一场病。
事后,田婆婆常常接济有一顿没一顿的田不易和田小娟。帮他们挺过了那个难熬的冬季。
当时,田不易觉得田婆婆是天下最好的人。
可是,有一天。田不易在坊市见到田婆婆用一根扫把驱打一个孤苦无依的流浪老妇。
那是圣诞节前夕的傍晚,那一天寒风一直吹,冻得田不易和田小娟直流鼻涕。那位流浪老妇约五六十岁,穿着破衣烂衫,脸色冻得发白,即使在冬日,身上仍旧难掩一股腐烂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