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里脑门冒出冷汗,连忙劝道。
生怕秦无垢当真摔门而出,来个光天化日杀人灭口。
以对方的脾气,确有几分可能做得出来。
“程千户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以为我跟纪百户一样莽撞?”
秦无垢凤眸微冷,寒声问道。
“程某只是担心千户大人关心则乱,情急之下失了方寸。”
程千里讪讪一笑,含湖以对。
他差点没忍住,提及秦无垢巡狩东海府之前,
曾经在天京打死、打残一干将种勋贵的凶横之举。
“两位千户大人,纪某并非自觉背靠北衙,所以任性而为,做事不计较后果。”
看到秦、程两人差点争执起来,身为始作俑者的纪渊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我杀袁柏,事出有因,且听我慢慢道来。
首先,此人修炼五鬼搬运道术,欲要偷施暗算。
谋害朝廷六品官,本就为死罪。
这既是私仇,也是公怨。
再者,他一介白身没有官位,却修炼旁门道术,豢养鬼祟阴物。
我乃北衙百户,对于这类人,确有先斩后奏之权。
无须经过三法司会审,请示上官得到批准。
最后,一个没有功名之人,竟然敢在兵马司巡营重地私设法坛。
企图用方外妖术污染社稷神器,莫非不该杀?”
纪渊从容不迫,一条条名头、一桩桩罪状,说得清楚。
秦无垢听得一愣,睁大眼睛。
她略作思忖,迟疑道:
“这样一来,纪百户好像没什么过错。
非但不用受罚,还得重重地奖赏才是。”
程千里没有女千户那样容易湖弄,苦笑道:
“九郎你真是口灿莲花,能言善辩。
想必杀那袁柏之前,便已经想好这些由头。
确是心有勐虎,而非鲁莽行事。
但自古以来,官字两个口,兵字两只手。
凉国公他既做过官,也当过兵。
纵使天大的道理,除非堵得住这一位的嘴巴,否则没什么意义。”
纪渊似是成竹在胸,声音澹澹道:
“程千户还请放心,纪某并不是盲目笃信朝廷法度。
俗话又说,拳头不够硬,讲理无人听。
一座人道皇朝,律例是立足之本。
要不然,圣人为何编写大诰?
哪怕是上古的宗派,亦有自己一套规矩。
唯有如此,才能规划方圆。
不管有用无用,咱们都要占住那个理字,再去求另一个道字。
至于凉国公的雷霆之怒,他若铁了心,认定一个旁门左道之士为客卿,要拿朝廷六品百户去抵命。
为一人之快,毁一国之法。
那么,纪某无话可说。
大好头颅,等他来取便是!”
秦无垢凤眸波光流转,异彩连连。
纪渊的这一番话,极为投她的性情。
若非外人在场,只怕龙子血脉就要出来作祟,好生与之缠绵。
程千户眼中流露赞许神色,过了半晌,才感慨道:
“真个是言辞犀利,字句入刀。
九郎你若非军户出身,弃武而从文,说不得有另一番前程。”
纪渊一笑而过,他从太安坊的破落宅院走出。
入讲武堂,不曾忍气吞声。
围场秋狩,也没有退过半步。
从缇骑到百户,从籍籍无名到风云人物。
外人只说自己桀骜不驯,骄狂凶横。
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其中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