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此前东宫派过的几个钦差,都难站住脚跟?
其一就是无人可用,辽东有一句话,虽不知景朝,却闻年侯与郭侯。
白山黑水除开响马大寇,其余披甲执锐之辈,均为昭云侯、定扬侯的家将。
其二,则在于没有立足之地。
各座军寨的百姓、筑造坞堡的豪强,谁不仰赖两位侯爷的鼻息过活?
一个外人兀自闯进来,想要整顿糜烂局势,也是处处受阻,举步维艰。”
“原来如此,纪某受教了。”
纪渊面色肃然,认真倾听。
周绍成这番话算是交浅言深,从细微处下手,将辽东局势深入浅出讲个明白,而非简单的空泛而谈。
若非有着救命之恩这层情分,对方未必会说得这么透彻,甚至于指名道姓提及定扬侯。
“千户巡狩辽东,首要是拿下一方根基,能够屯田养兵。
不然的话,仅你手底下的斗牛小旗、云鹰缇骑,到时候都难供养。
要知道,盐铁、药材、米粮等物,都把持于几大商行,他们背后又是年侯府、郭侯府。
倘若撕破脸皮,让你寸步难行,并非虚言。”
周绍成不懂笑里藏刀、装聋作哑那套为官之道,可对于看得见、摸得着的府州之地,却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眼光。
他从每年户部的饷银、屯田岁入等数额,就将辽东具体情况窥得十之八九。
“今日得听周大人一席话,纪某实感受益良多。”
纪渊郑重抱拳道。
“纪千户无需再称大人,我过一阵子就辞官卸任,到时候要么去天工院钻研百工之艺,要么回稷下学宫,继续求那天象术数。”
周绍成洒然笑道。
“日后若有空,周某定去辽东,好寻千户畅饮。
希望那时候的白山黑水,与如今能有几分不同。”
……
……
亥时过半,回到下榻的宅子。
纪渊用过晚食,跟童关、李严、裴途等人交待几句,方才回到屋内。
想到灭圣盟的那座百世经纶,不由多了一份警惕,干脆将之前龙蛇矿山打造出来的水火道兵,把守于门口。
离开大名府天京城,处处都要小心,刺杀这种手段看似上不得台面,实则最为有效。
人死如灯灭,切不可以性命作赌注!
“要有地盘、有养得活人的粮食,才能在白山黑水站得住脚……
我本以为巡狩辽东是包公出巡,肃清风气,收拾残局,看谁为非作歹就上狗头铡伺候。
没想到变成种田了。”
回忆着周绍成的诚心提点,纪渊不禁摇头道。
当初他愿意拉上通宝钱庄的洛与贞,就是想着以金银开路,用做生意的方式,稳稳踏出第一步。
但听周绍成的凝重语气,显然没这么轻易。
“除非是跟这位定扬侯虚与委蛇,慢慢周旋……不然很难打得开局面。
辽东并非天京城,山高皇帝远,再想搬动靠山,借东宫压人,这一套未必管用。
想当过江勐龙,不仅要拳头硬,还得腰包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