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平常运货走的水路?”
邹允昌面色变幻,好像下定决心似的,主动交待道:
“李山私底下,偷偷养了七八十个好手,偶尔运货之时,也会做些水匪勾当!
甚至每年还搞什么血祭,将花高价买来的童年童女,用一条小船送到全河水乡的迷魂泊。”纪渊轻笑两声,语气平淡道:
“开的米铺、药铺?好得很,洛与贞这生意不就来了。
裴四郎,你自回靖州,让李严、童关纠集一百号云鹰缇骑,抄了李家!妇孺不伤,水匪皆
斩!”
裴途心中一凛,明白自家千户当真动了杀意。拿童男童女祭野神,这极大地犯了忌讳。
按照景朝律例,应当是满门诛灭,悬首示众的大罪!“邹县令,你大义灭亲揭发姻亲,也算戴罪立功。”冷眼瞥向吓到脸色惨白的邹允昌,纪渊淡淡一笑道:
“不过你纵容李山杀人越货,强取豪夺,栽赃陷害······而且知情不报,罪过也不小。不是简单招供就能平得了。”
邹允昌六神无主,只把纪渊当成救难救难的活菩萨,跪地前行道:“千户大人搭一把手!下官必定铭记这份大恩!”
纪渊居高临下,嘴角噙着一抹笑道:
“本官听闻,辽东的大户人家都喜欢挖地窖藏财物。
有些害怕盗贼下手,还将一块块赤足金、雪花银熔成几百斤、上千斤重的大铁坨。邹大人,你作为李山的妹夫,应当知道那几处地窖所在吧?”
邹允昌睁大双眼,转瞬领会纪渊话中的意思。
可据外界传言,这位千户大人并不贪财,唯独好丰润有致的美妇人。怎么?
如今想要伸手搞钱了?!“邹大人狠不下心?”
纪渊眸光微寒,低头问道。
“绝无此意!邹某也曾是嫉恶如仇的性情,无奈这些本地豪强树大根深,处处掣肘。今有纪千户主持大局,惩治恶徒!
千户来了,这射阳县就太平了!青天也就有了!”
好似滚滚寒流卷过全身,邹允昌眼珠滚动两下,连忙投诚道:“李山他好几个藏金银的地窖,邹某都清楚!
后院马棚那个只是最小的,真正身家都放在全河水乡的迷魂湾里。邹某愿意带路!”
纪渊满意地点头,倒也不计较邹允昌前后变脸之快。用小人办事,有时候要比刚强之辈,更加来得顺手。
否则,以白含章的命盘天赋,岂能不清楚朝中谁是直臣,谁是女干臣?玩得无非就是权术制衡,让女干臣办差,让直臣献策。
“裴四郎,稍后你与邹大人走一趟。”
抄灭一个大县豪强,用不着纪渊亲自出马,交给手底下人就好。
他捏了捏掌心里头的青玉大螺,醉醺醺的莹娘已经缩回这方芥子纳须弥的道场。“本官夜游莽山去也。”
莽山多岭,沟壑纵横,险峻陡峭,很是难行。
远远看去,宛若一头扬起犄角的大黑蛮牛,莫名有股子猛恶的气势。纪渊坐在呼雷豹马背上,翻山越涧如展平地,几乎没有任何颠簸。依照着莹娘的指路,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被叫做“死人沟”的地方。据说这里经历过一场恶战。
大嵩朝时,破关而入的百蛮大军与悍不畏死的辽东健儿。以莽山为界,不断地角力拉扯阵线。
双方前前后后,约莫投入十五万兵力。
近半数人葬命于此,尸身几乎将整条深沟填满、填平,堪称触目惊心。这也是“死人沟”之名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