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不知如何宽慰,只得轻拍了拍元哲的手。
雀鸿楼的掌柜是个人精,自元哲进了客栈,便做起了跑堂伙计,频频上楼送些茶水果子,生怕招待不周。元哲心生烦躁,命他再不准打扰,方得了清净。
即便寻了边角的屋子,也能够朦胧听到诵读和翻书声。
掐掐算算,年初,就是三年一次的会试了。
裴启桓仅凭着乡试的一篇治水文章,便能够直接越过会试和殿试,提拔为翰林学士,可见厉害!
顾七不由得心生赞叹,却又不禁联想,裴启桓是否也曾这般,昼夜不休,苦熬到油尽灯枯。
元哲支开窗,指着堂下一个背书的花胡老翁“众人皆赞他精神可嘉,本王却惜他大把光阴付诸东流。若百姓皆如此,不消两年,云国便不费吹灰之力,灭了这偌大的国。”
顾七端起茶盏,掩住心虚。
悄抬眼看向元哲,见他凝望着堂下老翁出神。眼神从先前的失望难过,转变为刚毅决绝。
至此,总算明白了元哲回都的理由。
顾七并不着急,执起茶壶给自己添了茶水,静静等着元哲开口。
“裴启桓。”
顾七抬眼,迎上元哲肃穆神情“怎么了殿下?”
“若执意改政,废了文臣一众优待,何如?”
顾七沉眸,烛光亦未能照进幽暗眼底。饮尽盏中淡茶,缓缓开口“殿下此举,是与澜国文臣为敌,可想过后果?”
元哲沉默,冷风透过窗,轻吹着后背,引得脊背发凉。他牙关微紧,攥着茶盏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生死报国的铮铮男儿,一刀一枪挣来的功名,到头来,却不如文人高谈阔论更能赢得敬重。这又是何道理?”
顾七神色如常,只淡淡看着桌上忽闪的烛火“殿下既有了主意,又何必问臣呢?”
元哲微惊。
即便知道她洞悉人心又聪慧异常,却还是被她波澜不惊的模样唬到。生在帝王家,又经历那等刻骨铭心之事,早练就了一副假皮囊。哪怕柳纪纲、赵煜这般近臣,亦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元哲单手扶额,又细细看了看顾七。
看似乳臭未干,实则内有乾坤。他不禁疑惑,到底是自己遇到裴启桓,不由得卸了防备,还是二人本就有着天赐的默契。
顾七并未察觉迎面而来的深情目光,心里暗暗想着,如何借助元哲,搅翻朝堂。
不自觉蹙起眉,转着空盏,盘算布局。
可为何,顿生相助念头,居然希望同元哲一起,改变这澜国危局。
顾七越发不安,自己竟在不自觉间,在为澜国考虑!
不!我是顾七,是云国暗棋!
一定是入戏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