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张了张口,刚想着叫他过来,却见他一屁股坐在对面,掏出碎布拼凑而成的帕子,从帕子里小心托出一块焦黄的锅巴,就着冷风嚼了不过两三下,迅速咽入肚中。
“大人。”秋桑将筷子擦了又擦,递送到顾七跟前,见她望着苏铠出神,又轻轻唤了一声,“大人,吃点东西吧。”
她眨眨眼,接过筷子垂头扫了一眼,抿嘴浅笑。
赵德勋也是实在,食盒里严严实实摞了七八个碟子,荤素搭配着,食盒最底浅浅一层,隔了板子,里面放着一小碟精致糕点。
“你看看……”抬起头来,才发现秋桑坐到了远处,背对着自己。她面露疑惑,敲了敲碗碟,“秋桑,怎不过来吃饭?”
那身子一颤,随后缓缓转了过来。
只见秋桑拿着馒头,低垂着眉眼,臊道“大人身份尊贵,我们是不能同大人一起吃的。更何况食盒里这点子东西,远不够大家分的。大人还是……还是不要管我们,自己吃罢。”
顾七呆住。
森严的门阀制度,俨然将人们强分了三六九等。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完全桎梏了思想,连打破边界的勇气都没有。
即便是寒门出身的裴启恒,在秋桑眼里,身份也是高出一截的。更何况如今的裴启桓,已平步青云,成了户部侍郎,何等的体面尊贵。
她垂头苦笑。
自己终究不是裴启桓。
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过是云国暗棋,本质上,也就是个奴,同秋桑又有何不同?
顾七暗暗咽了口气。
终究,自己对奴这个身份,是介意的。
原来并未肖想过什么,只要能陪在韩子征身边,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可不知何时,不甘的种子埋进心里,一点点被沃着,竟犹如野草疯长,激得自己猛然发狂。
难道自己,注定要卑微到尘埃里,一辈子昂不起头吗?
不!凭什么!
她瞪着眼,猛然起身,将食盒里的东西悉数倒在了野地里!
“大人,您这是……”秋桑一慌,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忙扑过来跪下。
远处苏铠也被吓了一跳,收好帕子便急急跑了过来。
半晌,见她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后粲然一笑“车后面有些干粮,拿出来比较费事。你们谁身上还有吃的,能不能分我一点?”
苏铠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她。攀在脸上的恼怒已悉数消散,转接换了一副笑脸。和煦阳光打在脸上,连带的整个人亲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