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当时报官,以孙伯勇的能力,虽不能为儿脱罪,却完全能够让官府轻判。罗家也不会因为这等人命官司,便弃了这桩婚。
怎么看,都没有遮掩的必要。
啊,险些忘了。
这命案出在郡州,天子脚下。
一旦报官,便有了把柄,哲王一派在朝堂上,定会紧咬不放。
届时事情越闹越大,为堵住悠悠之口,孙珏死罪可免,却再不能走仕途。这孙家的权势富贵,便也就此消逝了。这也意味着,罗清嫁入孙家后,风光的日子将不复存在。
反之,若将此案瞒下来,大家都相安无事。
孟炤便是在这里,一步错,步步错的。
他只言报恩,是为了保护心上人。
只不过……
顾七瞥向主簿笔下的供纸,隐隐透着担忧。
不知孟炤这单薄的理由,能不能在元承熙面前说得过去……
“裴大人?”
她回过神来,见老主簿持笔望着自己。
“既如此,”她清了清嗓,摒除杂乱思绪,严肃道,“为何半年后,又先后杀害了十一名绣娘?”
“我本以为,孙珏经此一事,会有所收敛,”孟炤懊恼地捶了捶头,涕泪回道,“岂料他猖狂至极,以同犯之罪拿捏我,更将我的府邸,变成他纵欲享乐的夜场!而我……”
“而你,彻彻底底沦为同犯,帮他毁尸灭迹。”顾七扶额叹息,眉眼间透着失望。
这老主簿常年跟着叶弘审问,经验丰富,当即补充几个问题,一一记录下来。随后捧着供词,让孟炤签字画押。
“裴大人,下官便先行一步,”老主簿收好供纸,躬身行礼,“待与叶大人手上的证供汇总整理之后,便能结案了。”
“有劳。”
赵德勋站在牢房外,看着狱卒挂起灯笼,催促道“裴兄弟,咱们也得快点回去了,李大人还在厅上等着咱们呢。”
她点点头,转身欲走之际,听到急急一声唤“裴大人!”
回头望,见孟炤跪在原地,泛花的泪眼透着祈盼,却两三番欲言又止。
“赵兄弟,先送李大人回去。”她朝赵德勋挥了挥手,疲累的脸上,用力展开笑容,“你也辛苦一天,且歇息吧,不必来接我。”
“那我给你留匹马,”赵德勋扒着柱子,叮嘱道,“外面冷,记得拿上披风。”
顾七欣慰一笑,目送他离开。
直等周围恢复安静,她负手而立,俯视着地上的人“说吧。”
“那盘棋,虽未下完,可胜负已定。”孟炤面容严肃,眼神坚定,手中攥着的宣纸,已摩挲出几道血痕。
“我知道,”顾七指着他手中的纸,“画像不是在你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