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嫌吵闹,眼下只觉冷清。
冷到,牙齿打颤。
赵煜拢了拢衣领,看着席面上的人走了大半,叹了口气。他抄起桌上热汤,冲散喉头涩苦,走到新郎官跟前。才弯腰准备去扶,却顿感头皮发麻,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大红灯笼下,无处不隐隐透红。
偏只有裴启桓的脸,惨白如纸,一双眼却红得瘆人,好似下一瞬便能淌出血来!
“你……”他踉跄两步,紧扶桌子方站稳脚,却再不敢上前,“快……”
旁侧李佑闻声一望,扔下酒盏紧走几步,将顾七搀到清静地方歇息。
“处置柳纪纲,本不急于这一时。可陛下偏选你大婚之日,其中之意,老夫即便不说,你也自然知晓。”
她紧抱双臂,只觉浑身发冷,止不住地打颤。
旁人都能看出,元承熙此举,意在敲打自己。自己又怎会看不出来?
想来,这便是那日连上三道奏折的惩罚。
唐鹤够狠,却不足令自己生惧。可这小皇帝,着实让自己心惊!
顾七紧咬牙关,艰难吞下百般心绪,泛红的眼睛却将内疚与惊恐映得明白。她狠掐着胳膊,用蛮力抵挡心中刺痛,又抄起酒壶猛灌,欲麻痹这点可怜的良心。
“陛下还没走,你又这副模样……”李佑攒着眉,重重叹了口气。本想劝她收敛心情,可见此一幕,又担心她就此害了病,不免为这后生的遭遇感到难过。
“这样下去,身体就垮了!”他夺过酒壶,推了顾七一把,“且去休息,这里老夫帮你应付着!”
不知为何,从这个干瘦的老头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她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可随即又想起李穆禾的事情,更觉对不住李佑……
“李大人……对不起……”她颤颤起身,搭着手朝李佑深鞠一躬后,踉跄着逃去别院。
与此同时,惠妃借着更衣的由头,从小院子溜了出来。
“可看清楚了?”
“娘娘放心,”丫鬟搀着江月吟,快步朝外走,“奴婢看得真切,裴大人一个人朝假山那边去了。”
“唉……”
“这唐将军,果真不是好惹的。要奴婢说,娘娘不该趟这趟浑水。”
江月吟顿住脚,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又是一声:“唉……”
轻轻一声叹,在暗夜中更婉转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