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李佑,跪于阶陛求情,磕得昏死过去,方为其女李穆禾求得恩赐,免去一劫。
“这结果,比预想中的好些。”回想起这几日的事情,便不寒而栗。看似仁慈,实则招招致命,拔去了哲王殿下倚重的赵家军。他连连叹气,无奈道:“今日便要押走了,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见一面。”
顾七面色惨白,不发一言,只不停地往嘴里塞馒头。
“小心噎着。”
柔和的语气让自己更为难过心酸,此刻,倒更盼着有人能打骂一场,好歹能让这无尽自责得到片刻消解。她垂着头,抹去不争气的眼泪,含混不清说了一句:“对不住。”
“裴大人慈悲心肠,本是好的。可也要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两全。”徐硕将水囊递了过去,抬手轻拍拍她的肩膀,“此事根源,既然在赵子舒身上,赵家便早晚有这一劫。你不过念在往日情分,想拉他们一把,这并无过错,不必内疚。”
伴着一声“吁”,马车在郊外一处树林停了下来。
“此一别,只怕再难相见了。”他突然严肃,声音压得极低,“赵家并不知晓咱们的计划,裴大人定要牢记,此事与你无关,万不能道歉。”
顾七心绪复杂地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下了车。望着羊肠小路,只觉前路遥遥,荒寂悲凉。
解差从徐硕手中接过一包银子,朝不远处指了指:“快点,不要耽误赶路!”
长长队伍里,赵家的人占了半数有余,皆蓬头垢面,被沉沉枷锁压得直不起身。寒凉天气,只赵子英穿了件不太合身的灰蓝小袄,在一众褴褛单衣里显得格外扎眼。她鼻尖通红,正捧着赵夫人的手,小心哈着热气。
赵煜在前站着,鬓发添了白,衬得脸越发苍老,再不见往日风光与威严。饶是如此,也不忘周全礼数,费力抱拳,朝来人行礼。
顾七快步上前,托住他的沉沉枷锁。
“裴兄弟。”
循声望去,见赵德勋站在后面,佝偻着身,歪着头。
这一刻,竟觉得昔日好友有些陌生。邋遢凌乱的发,胡茬疯长的脸,与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少年,无一处相像。尤其是那双眼,布满血丝,再不见光。
她愣在原地,双腿似灌了铅,一步都迈不开。
“见你平安,我便放心了。”似有些局促,赵德勋敛起笑容,垂头酝酿一阵,方抬起头来,“我们家的事,带累了你……实在……实在对不住。”
刹那间,似有千万根针,齐齐扎进心口,疼得喘不上气。顾七张张口,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苍白的脸憋得通红,眼泪也开始打转。
届时解差持刀过来,一把将她推远:“时候不早了,得在天黑之前寻个落脚的地方。公子还是离远些,莫要沾上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