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道:“尹王殿下这几日都在承恩伯那处,废寝忘食着呢。”
徐皇后不由嫣然一笑:“陛下说的没错,他是朱家的鼬鼠,到处打洞。”
宦官堆笑道:“尹王殿下很高兴呢,说他是贾宝玉。”
“贾宝玉?”徐皇后蹙眉:“贾宝玉是谁?”
“奴婢也不知道,只晓得……殿下说他将来要寻个林妹妹。”
徐皇后禁不住骂:“妹妹……瞧瞧,他比陛下还不知羞耻。”
这话,宦官自是不敢回应的。
倒是到了傍晚时分,朱?兴冲冲地来了,边走边道:“王熙凤,王熙凤……不,皇嫂,皇嫂……”
朱?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一身大汗淋漓的样子。
徐皇后见他如此莽撞,有些恼怒,又有些心疼。
徐皇后有三个儿子,一个就藩,两个虽都在京城,却都在宫外头。
如今这朱?,几乎是朱棣和徐皇后在宫里当自己的儿子养着的。
于是徐皇后便站了起来,拿了手绢给他擦汗,边道:“什么王熙凤,你又刺探到了什么?”
朱?眼睛亮晶晶的,喜滋滋地道:“我想了一个故事,要说给皇嫂听。”
“故事?”
徐皇后款款坐下,一面拿起了几子上的刺绣,有一搭没一搭地道:“什么时候我家尹王竟还晓得讲故事了,你来讲吧。”
朱?便落座,开始鹦鹉学舌一般地讲起来。
徐皇后起初时,也不在意。
不过越往后听,越发觉得这故事……颇有意思,越到后来,越觉得这故事竟大有玄妙。
…………
此时,文楼里。
朱棣正背着手,眺望着窗外。
亦失哈蹑手蹑脚地进来道:“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到了。”
“嗯……”
纪纲无声地入殿,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朱棣没有回头看他,只看着窗外的枯叶道:“秋去春来,纪纲,朕登基已有两年了吧。”
“陛下,两年又四月。”
朱棣颔首:“这两年多来……朕还想着当初提兵进南京城时的场景,往事历历在目啊。”
纪纲下意识地抬头,随即又忙垂首。
身为陛下的心腹,揣摩帝心,是他必备的技能,纪纲心里想,莫非是因为汉王触怒陛下一事?
纪纲也没想到,张安世就是郭得甘,早知此人乃是太子妻弟,他一定会提前打探,也不至让汉王栽这个跟头。
原本纪纲只认为那不过是个高明的大夫,可再高明的大夫,也无法左右时局,为了免得陛下猜忌自己,所以他没有妄动,而现在,反而陷入被动了。
朱棣突然道:“徐辉祖那头倔驴,现在如何了,饮食还好吗?”
“还好,尚能食三餐,不过……”
“不过什么?”朱棣勐地回头,虎目死死地盯着纪纲。
纪纲道:“魏国公前两日染了一些小风寒,咳嗽了两日。”
朱棣皱眉:“为何不早来奏报。”
“大夫说只是小风寒,不打紧……”
朱棣嗯了一声,又道:“他有没有提及朕?”
“什么也没说,只是每日看书。”
“看什么?”
“《春秋》居多。”
“入他娘,看《春秋》的就没几个好东西。”
纪纲:“……”
朱棣突而转身,踱了几步,若有所思地道:“那个人……可有眉目?”
纪纲心里哆嗦了一下,他很清楚,陛下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这是极敏感的事。
纪纲垂首道:“陛下……臣已在打探了。”
“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有一个消息。”
朱棣道:“噢?”
“有人刺探到,他在当时……逃出宫中之后,一路跑到了海边,通过了一艘海船,逃遁到了海外。”
“海外?”朱棣眉头皱得越深,他显然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可以确信吗?”
纪纲迟疑了一下:“臣不敢打保票。”
可顿了顿,纪纲又道:“不过臣和寻访这人的人手,都是卫中一等一的好手,捕风捉影,刺探消息,可谓信手捏来,这个消息……十有七八是真的。”
朱棣背着手,绷着脸,来回踱步,陷入沉思。
“若是遁逃出海,只怕朕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了,是吗?”
纪纲想了想道:“其实……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已死了。”
朱棣只抿着唇看着他。
纪纲小心翼翼地道:“以臣的预计,若是他还活着,那便是出海了,若是没有出海,那么极有可能死在某个角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