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很快来了,张安世看着他,冷笑道:“你这家伙,怎么来的这么慢?来人,将他拿下,剁碎了喂狗!”
朱金大惊,吓尿了,瘫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小的已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小的……”
张安世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没记错,你家里有七十三口人吧,一家人整整齐齐,能阖家团圆一起,也不容易啊。”
朱金只觉得心寒,连忙道:“小的这些日子,没有犯什么错啊,承恩伯,承恩伯……小的……”
张安世努力地摆出一副残忍的样子,这也是没办法,接下来他要让朱金干的事,是绝对不能走漏消息的。
一旦这朱金稍有一些私心,都可能提前引发桐油的暴涨,而张安世唯一制约朱金的手段,就是朱金他全家老小了。
其实我张安世很心善,不会干这样的事的,可是没办法啊,这事实在太大,关系到无数将士的安危,剩余的,还可赚一笔!
所以张安世深吸一口气,便道:”是吗?你家是在上元县的永正坊,是吗?”
朱金听得差点要昏厥过去。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他磕头如捣蒜着道:“小的……小的……”
张安世却又道:“听说你的长子已经十三岁了。”
朱金张大眼睛,他童孔收缩,眼底深处,有无尽的恐惧。
张安世道:“我会想办法给他弄一个国子监的监生,以后有了这个身份,将来出门在外,行走也方便一些。”
朱金:“……”
“你不信?难道我没告诉你,国子监祭酒是我的小师弟?”
“啊……这……”
方才朱金还是恐惧得浑身战栗,转眼之间,心下狂喜了。
他是商贾出身,士农工商,虽然有一些钱,可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尤其是在明初这样的环境,行商几乎等同于贱业,连丝绸都只能在家里穿。
可一旦出了门,敢穿丝绸,就可能被人拿下治罪了。
他是商贾,他的儿子未来也是商户出身。
而现在张安世却告诉他,可以给他儿子一个功名。
大明的功名除了科举之外,就是靠恩荫入国子监。
监生的地位某种意义来说是和举人相等的,当然,在真正科举出身的举人眼里,所谓的监生什么都不是,可对于普罗大众而言,已算是监生老爷了。
这几乎是社会阶层的大跨越,对朱金而言,在这个时期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他激动地继续磕头:“谢伯爷,谢伯爷。”
这事肯定很难办,但是他相信张安世可以办成,张安世的能量太大了。
张安世道:“你先别急着谢,我有一桩天大的事交给你办,这件事决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任何一个关节出了差错,我都唯你是问。”
“而且你还要挑选几个极心腹之人一同来办,这些人也必须完全可靠,有一点点的差池,莫说监生没了,到时你和你全家的项上人头还在不在,我可就不好说了。”
朱金眼睛都红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既然当初跟了张安世,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只要老老实实地干事,就一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请公子明示。”
…………
京城里,依旧还不消停。
一个阳明学的诞生,引发了剧烈的反弹,传习录出世之后,更是引发了许多大儒和读书人的警觉。
当然,此时还只是骂一骂离经叛道而已,毕竟阳明学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圈子。
至于那张安世……更只是一个可笑的外戚,还不足为论。
唯一让人痛心的是李希颜和胡俨这样的人,居然和张安世那样的人厮混一起。
而此时,朱金已经开始行动了。
桐油前几年的行情很好,因为要下西洋,所以朝廷大量地造船,桐油的价格从一升三十五钱,涨到了八十钱。
因而不少的商户,大量地囤积。
只可惜,船队出航之后,海船所需的大量桐油已经足够,而当初榨出来的大量桐油,却砸在了不少商户的手里。
八十钱一升的价格,又下跌到了三十钱。
朱金要收购,考虑的当然不是零售的那点量,而是直接找南京、镇江、松江、苏州、杭州等地的桐油商们私下里谈,甚至大抵的价格,是以二十五钱直接收购的。
不只如此,他一面在谈,拿下了一部分桐油之后,再取其中一部分,将这些桐油在市面上抛售。
如此一来,虽是私下里大宗进行收购,可市面上的桐油却变多了。
这就好像金银是一个道理,大家都存着金银,那么市面上流通的金银只是极少数,这就维持住了金银的价值,可一旦有人将大量的金银在市面上进行抛售,哪怕大家储存的金银数目没有变,可金银的价格也一定会大幅贬值。
如今这桐油的市场就是如此,毕竟绝大多数的商户,是不可能直接拿所有储存的桐油直接放到市面上清仓出售的,往往都是每日拿出一点点,如此一来,价格才能稳住。
朱金私下里大宗收,市面上抛,就导致不出两日,市面上的桐油价格跌到了二十七文。
于是乎,朱金再利用这种恐慌,去和更多的桐油商们洽谈,再将价格压到二十二文、二十三文。
市场就好像是黑暗森林的游戏,所有的桐油商人都不知道其他人储存了多少货,也不可能将这机密告知别人。
但是一看到桐油在市场上暴跌,难免会害怕自己仓中的桐油会烂在自己的手里,于是乎……不但愿意直接全数清仓给朱金,而且价格也越来越低。
这样反复的几次市场操作之后,朱金收购的桐油价格,竟已到了低得令人发指的二十文。
不只如此,桐油商似乎也察觉到了行情不好的缘故,疯狂地出货。
这操作连朱金自己都目瞪口呆,原来还可以这样玩。
这一石等于一百升,等于是只需二两银子,便得了一石的桐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