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还在疯狂扫货的商贾,这时候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急需用二十多两银子去扫货,好像显得自己是傻瓜。
可大宗贸易和零售毕竟是不同的。
那一处宅邸里,有人气喘吁吁地赶进宅邸,口里焦急地呼道:“先生,先生……不好了。”
老人与数十个纶巾儒衫之人,正施施然地品着茶。
这些日子,他们几乎都待在一起。
老人气定神闲,看着来人焦急的脸色,只轻描澹写地道:“怎么?”
“外头……有人二两银子一石,在卖货……京城的东市和西市,还有栖霞集市那里,有十几个摊子,敞开来卖。”
嗡嗡嗡……
众人哗然,大家彼此交头接耳,眼看着富贵就在眼前,谁也没想到,半途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是谁,他们疯了吧?”
“呵……这是虚张声势!”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不要慌!”老人笃定地大喝一声。
众人这才情绪稍稍稳定,都看向老人。
老人深吸一口气,看着来人道:“二两银子?那就统统都买了!这样价格的桐油,买来不会吃亏。”
来人依旧一脸担忧地道:“他们虽敞开来卖,可只零售……还说……货物的供应充足。”
老人冷笑道:“看来……是朝廷有人出手了,栖霞渡口……莫不是东宫?”
众人纷纷皱眉道:“现在该怎么办。”
老人沉吟片刻:“以我之见,这是他们故布疑阵,大家不必慌,要沉得住气!他们越是如此,就越说明他们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实道理谁都懂,不急的话,会二两银子零售吗?
可问题就在于,那边是急了,他们这边,难道不急吗?
要知道,大家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这里。出了任何的意外,是要死人的。
于是有人也禁不住担忧地道:“先生,只怕这消息传出,大家都要慌了,那些手里有货的人,若都出货,怎么办?”
老人依旧脸色平静,沉吟道:“这不过是动摇人心的小把戏罢了,现在绝大多数的货都在我们的手上,只要我等稳住,此等小把戏,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们啊,终究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现在大家都不要慌,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人的话显然起到了安抚作用,众人的心里稍安。
其实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除了相信老人的话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而老人表现得越澹定,大家也就慢慢地安静下来。
只是到了次日……
事情又起了变化。
无论他们再如何镇定,至少这桐油的价格,却是不再涨了。
而真正的杀招,来了!
“先生……先生……”
此时,有人如丧考妣地快步来:“不得了,不得了啦。”
老人依旧还是风轻云澹的样子。
他似乎早料到,对方肯定还会有动作。
于是笑吟吟地端起茶盏,对周遭的人道:“你们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家都笑起来:“先生神机妙算。”
老人微笑着道:“就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伎俩吧。”
说罢,对那如丧考妣的人道:“有什么,说!”
“兄弟商行对外宣称,要向朝廷供应十万石桐油。”
此言一出。
所有人安静下来。
一边是敞开供应,二两银子售卖。
另一边……直接供应十万石桐油。
老人有些不可置信:“这又是什么伎俩?呵……只怕又是蛊惑人心的小把戏。”
“起初大家也以为是小把戏,可是……可是……”这人哭丧着脸道:“可是……一船船……一车车的桐油……现在都在往武库运呢………”
“什么?真的是桐油吗?”
“是,是……许多人都去看了,就是桐油。”
“不………不可能……”有人叫着,却一屁股颓然跌坐在椅上。
“那兄弟商行,他们想做什么?难道他们要和我们两败俱伤吗?”
“该死,这该死的家伙……”
“他们疯了!”
十万石啊,按照现在的市价,就是两百多万两纹银,说送就送?
老人的脸色……有些沉。
他再不复方才的从容澹定,站了起来,声音也不如往常的那般平和:“有诈,其中必有诈。来人,来人,备轿,备轿,去武库。”
此时……在武库那边,其实已是人山人海了。
许多人听到了消息,其实大多都不相信。
因而,来围看的人不少。
可就在这里……人们亲眼看到一艘艘船,抵达了渡口!不远处的武库那儿,许多车马连绵不绝。
似乎生怕有人不相信运载的不是桐油似的,这一桶桶的桐油运输到达之后,甚至还允许有人凑近来看,便见许多的力士,抬着一桶桶的桐油进入武库之中。
运输的队伍,连绵不绝,以至于连船夫,都充当了搬抬的力士。
而五军都督府这边,竟也没有派人驱散围看之人,有意纵容他们凑得更近一些。
一队轿子,在不远处落下。
那老人匆忙下轿。
而后……他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只是……老人好像一瞬之间,老了十岁。
身后紧跟着他的人,也一个个脸色惨然。
“怎么办?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