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某种程度而言,只要搭配一些富含营养的液体,通过灌肠的方式进入肠道,也是可以使人吸收到营养,维持身体的能量的。
虽然这方法的效率很低,而且十分繁琐,可张安世无所谓,毕竟干这活的是许太医。
周神仙此时道:“侯爷说了这么多,草民想问,草民就算是用错了符水,算是用错了药,至多也只是庸医,可昏庸的并非是我一人,便连太医院的御医,未必也比草民下的药更好,那么侯爷又凭什么,就一口断定草民这是要故意谋害太子殿下?”
与方才的鸣冤叫屈相比,周神仙现在显得冷静了许多,继续道:“倘若只因为下错了药,便说草民有加害之心,如何服众?倘若安南侯只想出出气,那么我一介布衣草民,杀便杀了,何须罗织罪名呢?”
张安世笑起来:“倘若只是下错了药,倒也未必责怪你。可你忘了,你自己一直说你是名医。”
“这……”周神仙有些绷不住了。
赵王的脸色也不禁惨然。
方才为了极力地证明赵王是真正关心太子,所以带了名医来诊视,二人可是花样百出地证明这周神仙的医术如何高明,如何药到病除,更是将这周神仙平日里治病的人,统统罗列出来。
就恨不得给周神仙贴一个华佗在世的标签。
现在想提起裤头不认账了?
周神仙脸色发青:“就算偶有失误,也未尝没有可能,难道安南侯,也能次次不出失误吗?”
其实他只说自己当初的诊断是如此,误下了药也就罢了。
偏偏这个时候,他开始做贼心虚,竟说出这样的话,反而让人更加生疑。
朱棣本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通过张安世和周神仙二人的唇枪舌剑,来观察接下来的动向,此时眉不禁一挑。
张安世其实等的就是这周神仙这样说,于是他道:“偶有失误,当然可能。”
说罢,他取了陈礼奏报上来的东西,道:“据内千户所查实,至少现在可查的,你总计给京中权门,看过十三次病,这十三次病,其中都有药方,是可以查实的。而你对病情的诊断,确实很高明,九家人的病,你也都治好了,可谓是对症下药。其中最蹊跷的乃是两家,这两家人,其中一个所得的乃是恶疾,你诊断之后,便直截了当地说要准备后事。另外一个,你觉得那病,你治不了,也如实相告,说是束手无策,并没有开方子下药。”
张安世说到这里,笑了笑道:“你今日有这样的名声,也正因为两点。其一是你确实妙手回春,精通医术。其二是因为即便碰到了疑难杂症,也绝不故弄玄虚。治不好的病,你实言相告,人家自然也会请其他的大夫来,最终才发现,此病确实无药可医,哪怕你没有将人治好,人家也依旧说你医术高明。难怪大家都说你是活神仙。医者,济世救人,且还需有仁心仁术,从你此前的种种作为来看,也确实当得起医德二字。”
顿了顿,张安世继续道:“那么,这就奇怪了,既然你医术高明,就算治不好太子殿下的病,照你以往治病的惯例,一定也会谨慎地表示还需继续观察,怎么到了太子殿下这里,你就截然不同了呢?太子殿下乃是储君,身份何其尊贵,你反而变得鲁莽起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之下,贸然开出符水这样的药方来。”
“这……”周神仙张了张口,脸色惨然。
张安世则是接着道:“难道说,你救治别人的时候,还能谨慎。可到了更高贵的太子殿下这里,反而放开了手脚,胡乱下方?你的胆子很大嘛,竟已将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拿太子殿下来给你试药吗?还是你从前所医之人,身份比太子殿下还要高贵,所以你才对他们谨慎?”
这算是碰到了真正的同行了。
偏偏周神仙不但遇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张安世,更何况这张安世还是锦衣卫呢!
这一下子,周神仙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一时词穷。
张安世继续道:“你若是还不服气,那也不要紧,时间仓促,我这边只搜罗到了十几例你看诊的情况。若是你还不服气,内千户所完全可以将你的过往,挖个底朝天出来,任何人都有性子。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平日里怎么治病救人,又如何开药方,怎么诊断,这些都有迹可循。你偏偏到了太子殿下这里,一反常态,那么我就问你,你是什么居心?你不是希望喊冤吗?来喊啊!”
话说到这里,张安世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我实话告诉你,在我面前喊冤的人,多了去了,可哪一个人……最后不是生不如死,如实招供?少在我面前耍你这些小聪明。”
张安世的话说的越多,周神仙的脸色,越加的难看,他眼角扫向赵王。
却见赵王已有些慌神,连忙将脸别一边去,故意不去与周神仙对视。
二人现在都怀着鬼胎,慌了神。
而周神仙也立即意识到,赵王已是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为他出头了。
他愤恨地想要和盘托出。
可随即又想到……若是当真和盘托出,勾结皇子,谋害太子的罪状,只怕后果更为严重。
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气,才道:“这……这不过是凭空推论而已。”
张安世笑了笑道:“对呀,就是平凭空推论,可这些难道还不够吗?若觉得不够,那也不打紧,你要明白,我已盯上你了,知道内千户所盯上一个人之后,会发生什么吗?那么就是你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挖出来,你根本无所遁形。到了现在,你还想辩驳,那也无碍,我虽猜出你九成九有谋害太子之心,就已足够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周神仙额上大汗淋漓,只是他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朱棣此时已是勃然大怒,冷喝道:“谋害太子……呵……谋害太子,是谁指使你!”
“无……无人指使。”在朱棣的怒视下,周神仙有些慌神,再不复初见时那澹定的样子。
张安世则道:“无人指使,便是你私下怀恨太子殿下,是吗?”
“是。”周神仙下意识地点头,而后又忙道:“不,不是……我……我只是下错了药。”
到了现在,只有百般抵赖不可了。
张安世对此,却是笑了笑,对付这样的人,他早就积攒了足够的经验了。
张安世目光一转,朝赵王朱高燧道:“赵王殿下,你看此人该如何处置?”
朱高燧此时的脸色,也是很难看。
因为此言一出,朱棣和周神仙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朱棣的目光带着冰冷和怀疑。
而周神仙的目光却是灼热。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一旦回答此事从长计议,或者妄图给周神仙脱罪,那么这个有极大可能害了他皇兄的人,他为这么一个人辩护,是何居心?
而且这周神仙还是他自己带来的,现在正是洗清他自己嫌疑的时候,怎么可能还能说饶周神医一命?
想要撇清关系,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痛下杀手,恳请他的父皇一定严惩不贷。
只是……这话当着周神仙的面说出来……
这分明是挑拨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