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除了各种精钢打制的刀剑之外,便是五花八门的火铳,用途不一,还在此,摆了一门火炮。
一圈走下来,除了朱棣有着几分津津有味,几乎所有人都是叫苦不迭。
此时已至正午,张安世让人安排了午膳。
寻常的大臣,自然是到一处地方吃,而朱棣和徐皇后,包括了随来的太子以及太子妃张氏,则安排在了小厅里。
张安世陪坐,朱棣道:“今日朕所见……倒觉得颇有几分意思,只是……这些东西,为何要展示出来?”
张安世道:“因为里头所有的好东西,都会有一个专门的评委会,最后评出优劣,再根据它的优劣,授予奖金。”
“授予奖金?”朱棣来了兴趣:“奖金多少?”
“第一名一个,三千两纹银。第二名两个,两千两。还有第三名三个,一千两。除此之外,还有优秀奖,则为二十名,三百两。”
朱棣不禁大笑。
连一直都不坑声,方才躲在大臣堆里的太子朱高炽,也不禁轻轻拽了拽桌下张安世的袖摆,仿佛是在说:“不要胡闹。”
张安世道:“陛下一定觉得可笑,这里头展示的,几乎都是商会所造的东西,却为何…还要评出奖来,发放奖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发钱吗?”
朱棣便不笑了,他显然听出了张安世话里的别具深意,故而道:“怎么,你这是何意?”
张安世道:“其实……臣这叫立木为信,商行里的匠人,至多不过三四千人而已,虽有不少能工巧匠,可我大明,军民万万之数,能人异士,不知凡几。臣其实就是鼓励,那些能工巧匠,若是能制出了什么好东西,也愿意在来年的展览会上,展示出来,往后这展览会,可不只展览商会的东西。这展示,对他们有两个好处,其一便是若是想法好,有独创性,便可获得奖金。这其二嘛,则是不少匠人,虽有好的想法,能制出稀罕物,可奈何他们手头没有金银,无法进行生产,放在这里展示,便可让更多商贾看到,或许可以促成他们之间合作。”
“所以,这个展览,臣格外的放在心上,甚至打算将来所有参会展览之物,都对它们进行登记,凡是愿意登记的,都可颁发专利证书,证明乃此人开创,将来若我遇到了什么纠纷,展览会这边会进行协调,为持有咱们展会专利的人,讨要公道。这另一个,便是展会可以作为中间人,或者是保人,若是促成了能工巧匠与商贾们之间的合作,有展会作保,可以让他们免去后顾之忧。”
朱棣听罢,这才知道张安世的心思并非是邀功献宝这样简单。
他皱眉道:“这样有什么用处?”
张安世道:“用处可大得多了,陛下……我大明之所以比周遭诸藩更为强盛,是因为我们能制造更精良的武器,也是因为,我们有丝绸和瓷器这样的精美之物。更不必提,因为我大明灌既了更多的土地,有无数的良田,养了万万军民百姓,反观天下诸国,虽也有不少不容小觑的,可也有不少依旧还生活原始,处于饮血茹毛的阶段。”
“而这更精良的武器,更好的灌既,更精美的器皿,难道不正是中原有千年昌盛的缘故吗?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不过是积累而已。历来总不乏在这天下,有绝顶聪明之人,灵机一动,产出某物,以至传诸后世子孙,造福天下。也有不少许多的技艺,却因为无法传播,最终消亡。正因如此,中原想要继续鼎盛下去,又如何能不重视这些技艺呢?”
顿了顿,张安世接着道:“臣办展会的目的,就在于此,一方面是对能工巧匠进行鼓励,好让真正有才能的人,凭借聪明才智,可以获得奖金,甚至可以有机会,与人合伙生产,创造财富。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延续这些技艺,陛下,祖先们的聪慧才智,已让我们这些子孙们受益匪浅,这才有今日的鼎盛,我们又岂可忽视这些呢,自然是要在此基础上,更上一层楼,将来能够惠及百年、千年之后的子孙。”
朱棣听罢,若有所思,他仔细想来,自己对周遭诸国多是瞧不起的态度,称他们为不开化的蛮夷。
若是读书人,对于蛮夷的区分,是以儒学来进行分别的,他们自认为,自己之所以有别于蛮夷,是因为自己读圣贤书,而蛮夷们却不知礼,与禽兽没有什么分别。
可显然,朱棣不是读书人,他的思维和张安世一样,在他的立场,对于蛮夷的观感却是,我天朝无所不用,穿戴丝绸,能用更精致的器皿,有更精良的武器,种植有更精细的灌既系统,以此来精耕细作。反观蛮夷,却穿着麻衣,饮血茹毛,确实有巨大的区别。
于是朱棣颔首道:“张卿这番话,对朕颇有启迪,太子……”
突然被点名,朱高炽便忙道:“儿臣在。”
难得的带着几分苦口婆心的口吻道:“你不要总是听读书人的话,你这妻弟所言,有时更是发人深省。”
朱高炽看了张安世一眼,点头:“儿臣知道了。”
“不能只说知道了,若只是应声,谁不会?你乃储君,这几年,也协助了朕,料理了不少的事。朕也一直倚重你。”顿了顿,朱棣接着道:“想一个章程吧,依朕看,不能让张安世,用展会的名义来颁奖和登记,东宫……可以想一想办法,比如让东宫来出面,如此一来,也显得朝廷对此的格外看重。”
朱高炽道:“是,儿臣遵旨。”
用过了午膳,亦失哈却是匆忙而来,道:“陛下,镇远侯顾成急奏。”
朱棣听到顾成二字,皱眉起来。
镇远侯顾成,自是顾兴祖的祖父,一直奉旨镇守贵州。
而一般是急奏的话,说明一定有事发生,于是他道:“何事?”
亦失哈道:“思州与思南州的土司造反,镇远侯命贵州诸卫军马弹压,却因为军中缺粮……不只思州卫哗变,而且这土司趁此机会,发起攻击,镇远侯大败,折损三千人,退回了贵阳。”
此言一出,朱棣脸色一冷。
徐皇后和太子妃张氏见状,很识趣地起身,往侧室去休憩。
见二人走了,朱棣才脸色铁青地怒骂道:“怎么会哗变?思州卫乃是精锐,其中有为数不少的武臣,乃朕的亲兵出身,顾成也是老将,素知兵略……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朱棣的震怒,是可以想象的。
大明连鞑靼人都不放在眼里,可区区贵州土司,平定时竟也一波三折?如此大败,且不说损失,单单朱棣这个皇帝,也是脸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