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张安世没有出面见他们,其实意思就很明显了,这个时候提出什么,反而没什么意思。
张安世当下,领着众人往府衙前。
来的却是个宦官,这宦官笑吟吟的先向张安世见礼。
张安世道:“少啰嗦,宣读旨意吧。”
宦官笑了笑,点点头,打开了旨意,高呼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太平府知府张安世,署理府事不过数月,卓有成效,今岁所征钱粮,位居天下诸府之冠,治事之功,本朝未见。今闻张安世奏曰,今有此功,皆赖自张安世以降,至同知高祥,推官赵言实、照磨李应、芜湖县令周展等诸官同心戮力。今太平府既为天下州府之冠,宜当升格为京兆,敕张安世为太平府府尹……”
念到这里,已经开始有骚动了。
原本如丧考妣之人,现在一个个错愕的抬头。
在远处站着的郎中刘荣脸已僵住。
怎么可能,前脚吏部这边做了处置,后脚就有恩旨。
明明吏部这边也是奉旨,说要严厉处置的啊。
他嘴有些合不拢,身子竟是僵住了。
高祥等人一个个面面相觑,此时有点发懵。
这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一下子要弄死自己,转过头,又下旨褒奖。
“敕同知高祥,为太平府少尹。”
少尹其实也是同知,只是因为升格之后,官名不同了而已,依旧是张安世的副手,只是……这同知到少尹却是从正五品直接到了正四品。
不但是升了官,最重要的还是这京兆府的含金量,不是寻常府可以比拟的。就好像京兆的少尹拿出去和同品级的知府去对比,那寻常正四品的知府,就是比同为正四品的少尹要矮一大截。
高祥嘴张的最大,眼珠子要掉下来,活了一辈子,却没见过这样的事。
就在所有人错愕的时候。
突然……张安世道:“我有话说。”
念旨的宦官懵了,还没见过有人嚣张到宣读旨意的时候,有人敢打断的。
这宦官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张安世道:“这旨意搞错了,这里已没有了同知高祥,至于其他人,也都没有了,所以陛下的旨意……错了。”
宦官:“……”
这宦官不敢说话,卧槽……待会儿回去该怎么回话?陛下的脾气……应该会按着自己在地上勐捶吧。
可此言一出,那吏部郎中刘荣却好像一下子疯了。
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毕竟人在吏部,敏感性还是有的。
他忙上前:“没错,没错……”
张安世斜眼看他,冷笑:“怎么没错?”
“这……这……”
张安世道:“同知高祥等人已经罢官,他们现在是琼州小吏,这旨意明明白白写着,同知高祥升府尹,这里没有同知高祥,怎么没错了?”
“这……这……”刘荣嚅嗫着嘴,期期艾艾的道:“这……我看……旨意说的就是他们,公爷……既是旨意,接了便好。”
张安世道:“错旨怎么能接,接了就是欺君,公公你回去禀告陛下,这旨意……搞错了,太平府没了高祥,没了推官赵言实,更没有什么照磨李应、芜湖县令周展。这儿没有这些人,也接不了这个旨,这旨意……是怎么下的,文渊阁拟旨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封驳吗?现在闹成了笑话。”
宦官:“……”
张安世转过身,对高祥等人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喜欢凑热闹吗?都回去……准备交割,然后该去琼州的去琼州,该回老家的回老家。”
高祥等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
高祥眼睛一瞥那已面如土色的刘荣,骤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他毫不犹豫的朝张安世行礼,声音都颤抖起来,眼里热泪盈眶:“是,下官……不,贱民遵命。”
众人纷纷道:“贱民遵命。”
众人一哄而散。
张安世则像赶苍蝇似的一挥手:“其他人也别瞧热闹了,该干嘛干嘛去,入他娘的,你们也想在京察里,评一个劣等,送去琼州吗?这么喜欢琼州,我出路费送你们去。”
众书吏听罢,作鸟兽散。
宦官还僵在原地,他怯怯的嚅嗫道:“公……公爷……这……这……本朝没有这种情况啊,本朝还没有……旨意颁出来,没人接旨的。”
“对呀。”张安世道:“我也奇怪,本朝怎么会有把人都革职流放了,转过头还升官的,这不是开玩笑吗?这莫非是前元的遗风,今日沿袭到了本朝这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