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怒道:“一个个说,争着说什么?来……”
他随手指了其中一个,道:“伱来说。”
这人竟是周举人。
周举人沿途早就打好了腹稿,可谓是准备充分,只见他道:“草民乃开封百姓,河南大灾,赤地千里,草民更是损失惨重,不过……原本官府救济及时,朝廷更是降下雨露甘霖,竭力赈济,可谁料……后头来了一群太平府的人,这些人……一到了开封,便也声言要赈济百姓,这还不算,还强要草民这些人购粮。”
“购粮?”朱棣虽也听东厂那边奏报了一些东西。
不过东厂那边的人力,都被锦衣卫抽调走了,余下的这些人,所搜集到的消息,都残缺不全。
亦失哈觉得不少消息还未证实,也不敢随意奏报。
毕竟,没有奏报,最多是懒,可若是奏报不实,这就是坏了。
再者说了,现在陛下身体不好,有些事,亦失哈也不敢随意奏报,生恐陛下气坏了身体。
朱棣站起来,皱着眉头踱了几步,而后定定地看着周举人道:“怎么个强要购粮。”
周举人连忙道:“这太平府强卖草民人等的粮价,竟要一两纹银一石……”
朱棣听罢,脸色顷刻之间,便冷下来。
一两银子一石粮,这几乎等同行于是抢了。
要知道,前几年粮价还算稳定的时候,一两银子折粮七八石。
这等于是价格直接暴涨了七八倍。
“此后,甚至一石粮,竟要一两二三钱银子,所谓民不与官斗,小民岂敢不从,可到后来,他们又强要卖,可小民们,早已是囊中羞涩,于是,便强又教小民们借贷去购粮,小民们无奈,只好借贷,赊欠无数的银子,购了这些粮……”
说着,周举人悲怆地大哭起来。
其实他的话,也算是九分真,一分假。
粮他是买了,而且还真的是高价买了的。
借贷他们也是借了,如今是借了个倾家荡产,也没错。
唯一不实的,只是原先是他们主动去买,现在却成了太平府强卖了。
当然,关于这一点,周举人也是有底气的,毕竟……太平府的背后是权倾朝野的张安世。
而他,只是一个柔弱的小民。
这周举人又是擦拭眼泪,又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小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原本……以为只是舍一些家财,免得惹来锦衣卫的麻烦。可现在……却是被破财灭家,如今……债务缠身,家业已毁于一旦,再这样下去,只好家破人亡。万不得已之下,这才狠心进京来告,倒并不敢指责朝廷,只是……希望草民人等,依原价退还粮食,教小民们勉有一个立足之地,其余的……再不敢奢望。”
“陛下乃是圣君……”周举人叩首:“定能为草民做主。”
他决口没有提一句张安世,甚至连锦衣卫,都没有进行过分的攻击。
而他的所谓乞求,只是退钱而已,这个要求,任何人听了,都觉得合情合理。
朱棣听罢,认真地咀嚼着他的话,竟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虽然他知晓锦衣卫去赈济,似乎干的还不错,不过锦衣卫从太祖高皇帝建立开始,其实就有其残酷的一面,让锦衣卫进入民间,有人不规矩,欺压百姓,倒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事。
朱棣于是忍不住道:“张卿家……”
张安世显得诧异,他原以为,接下来会有滔天的控诉,必是这些人,矛头直指的是他,对自己肆意攻讦。
可哪里想到,对方雷声大,雨点小,可正因如此,才让张安世猛地警惕起来,方才知道……这些人实是鸡贼的很。
张安世道:“臣在。”
朱棣道:“此事可有吗?你去查一查,彻查之后,禀明朕。”
张安世道:“陛下,不用禀明了,这不是锦衣卫擅自举动,一切都是臣所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