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幼孜一脸疲惫地回到了府邸。
方方在大门跟前停下,似乎等候已久的长子金昭伯,便匆匆迎了上来。
金昭伯乃是举人,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年的春闱,有很大中进士的希望。
父亲乃是文渊阁大学士,儿子亦是争气,自然让人羡慕。
不过最近,金昭伯却无心读书。
读书有什么用?
即便入了翰林,可能还要流放去海外的藩镇里为官,这和流放没有任何的区别。何况万里迢迢,寻常的读书人,身体怎么接受得了。
听闻现在不少翰林,都在打熬身体,没办法,但凡你还有一丁点的企图心,想要未来在庙堂中有一席之地,就得去海外,可没有一副好身体,是不可能的。
为了壮其体魄,不少人去翰林院当值也不坐轿了,完全步行,等走到了翰林院时,免不得挥汗如雨。
还有人在翰林院里,尤其是那些年轻的编修和修撰以及庶吉士,一个个在自己的值房里舞刀、掇石,好不热闹,风气为之一变。
以至不少人纷纷摇头,造孽啊,这翰林院乃天下文脉所在,现在竟成了杂耍摊的了。
这也是实在不得已,有企图心,就得未雨绸缪,出海的事,现在大家都在打听,你去海外,打个来回,得坐船行数千里,船上颠簸,海涛翻涌,身子羸弱之人,没有一副好体魄是受不了的。
尤其是沿途得了疾病,是真的要误人性命的事,即便到了地方,水土不服等症状,也是不少,再加上说不准运气不好,遭遇了土人,你这腿脚不好,或者体力不济,真可能要曝尸荒野的。
金昭伯闻听这些,真是心如刀割,十年寒窗,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金榜题名,结果……还得受两茬罪,遭两次苦,而且还是一次比一次苦,这不是开玩笑吗?
“父亲……”
金昭伯匆忙搀扶自下马车走下来的金幼孜。
金幼孜呼出一口气,只轻描淡写地道:“课业如何了?”
金昭伯的脸色不禁黯然了几分,叹道:“儿子无心……”
金幼孜没有责备,却是道:“书还是要读的,不读书,不足以立业。”
金昭伯道:“儿子听说,连翰林也不读书了,都在耍大刀呢……”
金幼孜道:“不要以讹传讹,他们只是举石锁,没有耍大刀。”
金昭伯道:“父亲……”
他一面搀着金幼孜,一面道:“府里……有许多人来见,都递了门贴,极想见一见父亲……儿子觉得过于招摇,所以……都挡驾了。”
金幼孜瞥了金昭伯一眼,道:“嗯……老夫身体不好,许多人……确实不便去见。不过即便将人拒之门外,也要客气一些,不可失了礼数。”
金昭伯点头道:“儿子知晓轻重。不过……母舅来了……”
金幼孜听罢,倒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在何处?”
金昭伯道:“内堂。”
金昭伯的母舅,其实是金幼孜的发妻刘氏的兄弟,刘氏也是大族,且有举人的功名,对为官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却会经常往返于京城。
只是这个时候赶过来,很明显……是别有所图。
可别人不能见,这自己的妻弟……却是不能不见的。
当即,金幼孜匆匆走进了内堂。
随即,便有人笑着来见礼。
“我可等了多时了,姐夫……现在外头都人心惶惶……好不热闹。”
“你啊……平日不登门……”金幼孜摇摇头道:“现在却赶巧来了。”
“姐夫,我也是得了消息,便急急忙忙来京的……实不相瞒……现在下头……真是沸腾一片,不知多少人……都以姐夫您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