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蒙着头想睡觉,但满脑子都在想履带能不能卖不出,以至于等到天亮,依旧没睡着。 过了会,邻居家传来公鸡打鸣声。 老徐起床去跑步,可能昨晚睡太晚,起床的动静不怎么利索,多了些许墨迹。 嘎吱…… 屋门开合,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徐飞拉开被褥透透气,凑着些许晨光打量四周。 老徐那边的床,板板正正,干净利索。 咱这边的床,乱七八糟,除了书,就是玩具,混乱的犹如狗窝。 而翻个身,一张小霸王学习机用的磁卡掉在地上。 爷爷生病后,家里能卖的全被他卖光,包括老徐托县武备部买的黑白电视、学习机、收音机…… 徐飞捡起磁卡,眼前跳出科技不足的提示。 再次环顾一圈屋内,拿出手机。 “大马,你让电器城送台电视过来,加上无线电线杆子,装我家里……不,送二十台过来,装有线,给食堂、车间、办公室、会议室,都搞上。” “生产车间也装?” “叠纸盒子多无聊,咱车间又没啥危险操作,一边装玩具,一边看电视,说不定还能提高工作积极性。” “也行,并且电视可以连接dvd,以后还能播放点企业宣传。” “是吧,我的想法永远是对的,记得买大屏幕的彩电。” “晓得。” 一个小时后。 “老板,咱要液晶电视,还是普通彩电?” “有什么区别?” “液晶是超薄的,但最大18吋,要价三万五。普通的跟咱电脑显示器一样,最大36吋,要价一万二。” “液晶才18寸,却这么贵?” “时髦啊,色彩显示也好。” “等回头我摸摸再说,先买36寸的。” “好。” 徐飞放下电话,发现舍了点钱,依旧睡不着。 这就怪了。 以前有点心思,稍微花个三两块,就疼的睡过去。 现在一口气造掉二十多万,竟然没啥感觉。 “有钱,也是一种烦恼啊!” 徐飞感叹一句,脑袋放空,躺在床上又等了许久。 “算了,上班,努力赚钱!” 洗漱一番,从床底拖出睡觉的恶犬,走出徐家老宅。 农历十月二十,上午十点钟。 虽是寒冬时节,气温却略有回升,大街上的冰渣子开始融化,来来往往的人,不是被自行车后轮甩一后背泥巴,就是被脚板子溅湿裤腿。 徐飞牵着恶犬蹦来跳去,寻找干净的落脚地,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来到北门。 买五个肉包子,塞恶犬嘴里。 到了东门,再给自己买三根油条一碗胡辣汤。 吃饱喝足,走进玩具厂。 “厂长,早上好!” “好!” 徐飞微微颔首,示意娄小虎跟上。 “咋啦姐夫。” “嗯?你可别乱喊。” “没事,俺姐中意你。” “我咋没看出来?” “她含蓄。” “少胡说八道,她练舞蹈最终被武术老师看上了,如果不是坚持梦想,说不定现在进了国家队。” “还有这事?”娄小虎惊了。 “看来你在家挨打的少。” “不少了,每次都鼻青脸肿,那鞭腿抽的,我从来没躲掉过。” “这不就得了。”徐飞搂着其肩膀,低声道:“给你透个底,以后门口一旦出现问题,你千万别冲在最前面,要学会观察,学会隐藏。” “然后悄摸摸的上,抽冷子,闷板砖?” “不,等大马来。” “那我这个大队长做的多憋屈?” “总比被别人捅刀子强吧?” “……” 黄泥岗打架,别说捅刀子,昨晚民兵连还噼里啪啦放了一阵炮仗,据说俩劫道的直接拖河堤埋了,安全所连问都没问。 “记住我说的,我从不坑自己人。” “自己人?” 娄小虎恍惚明白什么,暗中回头扫一眼门口的五个大叔,八个小混混,咽咽口水,“姐夫,难道他们都不是自己人?” “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相信你。” “……” 娄小虎站在原地愣了会,看一眼徐飞的背影,转身回到门口,“那谁,你,你,你,还有你,来传达室。” “娄小虎,别以为当个队长,我们就会听你的,信不信下班把你拖小胡同里,再打一顿?” “知道刚才过去的是谁吗?” “厂长啊,你个傻x!” “那是我姐夫!” “???” 娄小虎算算时间,拿起传达室电话,拨打厂长办公室座机,开免提,“姐夫,我姐一会过来瞧瞧。”
“让她来办公室找我。” “好的姐夫。” 四个小混混目瞪口呆。 娄小虎靠在椅子上,双手背在脑后,抖抖肩,“哎呦,早上起猛了,肩膀有点疼。” “虎哥,我给您揉揉。” “以后喊我队长…腿有点麻。” “队长,我给您按按。” “口渴了。” “队长,喝茶。” “天有点冷。” “队长,我给您扇扇风……” “给我打,都喊冷了,还给我扇风。” 其余三个混混,看看以前的大哥,咬咬牙,一拥而上。 娄小虎则是惬意的拿起电话,拨打供销社座机,“姐,我姐夫想你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 “真的,咱自己人不骗自己人。” “娄小虎,你活腻歪了?!” “……” ………… 徐飞来到办公室,昂头看着墙壁上的机械三国计划。 目前生产车间满负荷运转。 150名工人,分成三班,日夜备货。 老电工们也设了办公室,一边保证生产线供电稳定,一边维护老化严重的照明设施。 销售部则以黄泥岗为原点,兵分三路。 一路直取北侧聊市、德城,攻略东山府。 一路直奔东北侧,济市、泰市,再转战沂蒙地区。 最后一路乘坐火车,直达烟、威二城,后下青港建立根据地。 另外,老黄前往青州,在潍市设置办事处、租赁仓库,用于处理胶东半岛后勤问题。 严格来说,21个人,想跑完900多个营业中的供销社,1000个闲置供销社,交通不便,目的地又那么分散,还要招工、打柜子,一周时间远远不够。 但犹如乡长所述,不是每个地方的供销社都一样。 经过一次次改革,县级以上供销社属于事业单位,乡镇基层供销社大部分变成承包制。 承包制类似私营企业,听调不听宣,看似权利很大,却因为大趋势,比如失去‘代销店’,多了小卖部、小商店这些竞争对手,最终亏得一塌糊涂,不得不放弃经营,移交给当地的乡大院。 乡大院同样很穷,拿不出钱上缴县财政,县财政就发不下工资,乡大院哪还敢增编增岗,鼓捣这些供销社,也就令其处于闲置状态。 像娄楠楠和其同学,只是少数例子,并且事业编不会待在基层供销社,她们转正后,很快就会调往县供销社。 而如今大环境,又造成许多人有编无岗。 例如转业归来,有安排,却不通知上班。 例如某机构改革,莫名其妙下了岗。 现在有那么多人找不到工作,供销社跟外企合作,重新开门营业,招收销售员,有编无岗的人们,来不来? 怕不是600工资开出去,销售部的老大爷每到一个乡镇,就会被收到内部消息的供销社下岗职工包围。 等签完tep劳动协议,办理完入职登记,拿到打造柜台的钱,对方不仅不会跑,还会更卖力的把事情做好。 甚至会热情的找辆摩托车,送老大爷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并且,有编无岗的职工,在县人社都有个人档案,以‘下岗职工再就业’的名义调出来,远比重新招人、核实身份来的简单。 所以,一周时间,销售部足够跑完整个东山地图。 “可惜没带狗。” 徐飞瞅着视野中,仅显示黄泥岗和小湖镇的地图,后悔不已。 但仔细想想,咱似乎也不舍得花几十万能量训练狗狗。 忙活完工作,已经中午时分。。 徐飞坐在工位沉思片刻,困意终于上来了。 但想到娄楠楠要过来,又硬撑了半小时。 最后实在忍不住,给供销社打个电话,“楠楠,你还过来吗?” “你别听娄小虎胡说八道。” “他说啥了?” “……” “对了,社员股收购的怎么样?” “花掉两万,加上你手里的集体股,已经抵得上黄泥岗供销社账面资产,而剩下的五万块,我准备入股其它供销社。” 娄楠楠说完,迟疑道:“徐飞,铁皮公司跟供销社理事会合作,我忽然感觉,入股基层供销社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了。” “不一样,合同只是一张纸,说不定哪天人家一个文件就解除了,咱入股拿到话语权,到时候还能反制他们。” “也对,那我试试收购其它乡镇供销社的社员股。” “我让财务再给你准备20万,等第一批货卖出去,资金管够,争取年底之前,拿下整个谷城县的供销社。” “你不怕我卷走?或者搞砸了?” “你家在哪,地头在哪,祖、祖宅在哪,我都知道,怕啥。即便真搞砸了,大不了拿你抵债。” “tui…坏蛋!” “???” 开玩笑就开玩笑,骂人干啥? 徐飞很是莫名其妙,拿件军用大衣披在身上,坐到办公室炉子旁的摇椅中,闭上双眼。 刚进入梦乡。 办公楼外传来大马和年轻安保的哄闹声,“大彩电来咯!”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大白天的睡啥觉,起来看电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