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怜呆然,手中的长剑落了地。
半刻钟后,温若流将来龙去脉都与他说了一遍,澹台怜终于相信了不是他受了刺激、得了疯病,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事实。他跌坐在了椅子上,惨叫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一个两年多前就死了的人,在一个魔族人的身体里复活了
温若流望了简禾一眼,道“这件事你要保密,不可以让除我们三人之外的人知道。”
那日在荒村外射箭的那名门生,只看见他飞身返回。等追到那个地方时,温若流已经带着简禾离开。该名门生没有看到他施救的动作,甚至以为温若流的眼睛“被灼伤”,是那天垂死的简禾的手笔。
“我当然知道了我会分轻重”澹台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真的一辈子都变不回来了吗”
简禾摇摇头。她也不肯定。
“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外貌怎么变,她还是她。”
“唉,我懂。可一时之间,真的很难让人接受。”澹台怜长叹一声,扫了简禾的犄角一眼,还是有点膈应。
简禾想到自己兽形时等同于裸奔,扭动了一下,往温若流的怀里缩去,就被他更牢地用衣衫挡住了。
还是人形时并没有这种感觉,化作兽形就感觉出来了温若流现在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把她揣在怀中,生怕一撤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温若流轻轻地抚了两下她的背,道“正因为猜到你的反应,我才没有告诉你。”
“不过,说来也凑巧,你竟然成了几里外的那座信阳城的魔族头儿。难怪那座城里魔族人会集体撤走,回他们老巢了,恐怕是以为你死在了我们手里。群龙无首,又强敌环伺,自然就待不下去了。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不用驱逐了。”澹台怜想起了什么,看向了温若流“对了,哥哥,你的眼睛是真的受伤了吗”
“不是。”
澹台怜狐疑道“那为什么”
温若流一手绕到了头后,将绸带的长尾扯松。
雪白的绸缎落在了地上。他平静道“你自己看吧。”
自从澹台怜撞见了他们的秘密后,世上就多了一个为他们掩护的人。不过,这个地方其实也住不了太久了。一个月后,各家就要齐聚潼关。算上路程所需时间,与他们共守一城的几个家族的人也该动身了。
路程遥远,又即将要去一个遍是仙门强手的地方,此行对简禾来说,无疑十分凶险。但是她更不可能离开温若流身边。好在,她的存在被瞒得很好,时间顺利地走到了出发的那个傍晚。
一道狭长的山谷之中,马车林立,排布整齐,旌旗飘摇。
简禾藏在了温若流的马车中的一个木匣子后。
矮几上放了一碟花生,灯火微晃。一条鬼鬼祟祟的尾巴从木匣子后伸出,卷住了一颗花生,往空中一抛。“咔擦”几声即被咬碎。
正嚼着花生,若有似无地,她仿佛听见了马车之外,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啜泣声。简禾微觉怪异,窜到了窗户前,悄声探头,顿时一愣。
马车轮几米远便是一条暗溪,溪旁有草丛,湿漉漉地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身上缠了团金光潺潺的丝线,在黑夜里极为显眼。
这不是那个已经被她送回去了的水生魔族小朋友么它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澹台怜当时说过,那座城中的人发现她消失后,已经撤离了。而那天它被冲出城外后,那些孩子第一时间不是找这小家伙的父母,而是跑来求助于她莫非这小家伙在城中并没有父母,发现城中没有熟悉的人了,就又折返来找她
仙门之人在这附近设了许多针对魔族人的法阵或是陷阱,这小东西一定是上岸后撞上了一张仙网,在被人发现前侥幸地带着部分的丝线挣脱掉了。使用过的仙网已经失去了剿魔的杀伤力,但是光芒犹在,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发现了。
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只能冒冒险了。简禾悄声跃下了马车,伸出了利爪和尖牙,将软趴趴地仙网割碎了,扔在一旁。
这小家伙果然是来找简禾的,看见她特别兴奋,尾鳍摇得快要断了,软乎乎地叫唤着,根本不知道自己闯进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和羊跑进狼圈没有任何不同。
简禾无可奈何,用头顶了顶它的身子,示意它回到水中,赶快离开。
就在双方僵持中时,陡然之间,一阵战栗的感觉顺着元丹的位置,一路窜上了简禾的四肢百骸
难忍而莫名的灼热感让她无法控制地痛呼出声“呃啊”
糟糕了,这是身体修复的时间结束,已经到了恢复人形的时刻了这个时间点,比她和温若流估计的要早太多,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你们听见了吗”
“什么声音”
无法再思考了,浓黑而妖异的魔气已经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是魔气很强烈的魔气”
“有魔族人来了大家快随我来”
简禾痛苦地在草地上不断翻滚,体内两股力量在疯狂博弈,鳞片渐渐从她身上消失,长角缩短,没入发中。不多时,草垛中再不见那只深红色的小怪兽,唯剩一个赤身裸体的魔族女子,长长的黑发缠绕在她身上,苍白的肤色上凝满了细密的汗珠。
这么大的动静,即便躲在马车中,也极有可能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