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雨道“不知道。”
在正经事上,他从不信口开河,既然说“不知道”,必定是没有头绪。夜家派出的门生深入了山林,可那东西隐藏踪迹的本事很了不得,以吸干精气的方式害人,换言之,没有留下血味,难以精确追索。而且,之前的每一起命案,被害的人都是单独失踪的这只魍魉十分狡猾,遇见大范围的搜山就躲着,等人落单时才出手,故而,去除祟的人宜精宜少,不宜劳师动众。
翌日,夜阑雨与几名夜家子弟一同前往曲坷。简禾跟着师父混了那么久,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会货真价实地杀人、喜好特殊的魍魉,便死皮赖脸地要跟着去“见识”。
夜阑雨原本没打算带她去,然而她威逼俱下,撒泼打滚,还说“夜家没人看得住我,你一走我就找机会跑”之类的话,夜阑雨不胜其烦,只好妥协了。
来到曲坷,在财家稍作歇息整顿后,他们按照原计划,两两一组,将仙器藏入乾坤袋,乔装成普通人,深入荒林。
不出意外地,简禾是与夜阑雨在一起的。日暮西斜,林中偶尔传来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在深及膝盖的杂草中走走停停,途中所遇到的村子,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最近的命案实在太多,换了谁都怕。
直到天已快全暗下来时,前方的大槐树下,一间木屋闯入了二人的视线中。这是两人一路看到的唯一一间半敞着门的房子,清清凄凄,阴阴森森,黑黝黝的门洞仿佛要吃人。
简禾“呿”了一声“鬼屋这是。哎,你们正统的仙门世家除祟的流程是什么应该也是要进去的。要放信号吗”
“不能放信号烟花,否则会打草惊蛇。”夜阑雨吹了声口哨,一直在天上盘旋的一只仙宠立即调转方向,朝另一头去了。他看了简禾一眼,犹豫道“你”
“不是,都到这里了,你想把我留在外面吗相信我,带着我不仅不会拖后腿,还能帮上你的忙。”
“剿灭魍魉不是儿戏。”夜阑雨一叹,审视她“一会儿进去了,万一有古怪,你能保证全程听我的话吗”
简禾冲他眨巴眼睛“我现在不就已经在听你话了吗”
敲门三声后,门扉内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佝偻着半身的老妪探出了半张脸,语调无甚起伏“你们找谁”
伸手不打笑脸人,简禾抢先道“我们是过路的夫妇,打算去曲坷做点买卖。这个点儿找不到旅店了,请问能不能在大娘您这里借宿一晚”
老妪慢吞吞地让开了半个身子“进来。”
趁着老妪转身的那一刻,简禾与夜阑雨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刚才她故意挤进了半个身位,舒大娘说话时拂出的气息轻微地喷在了简禾的脸上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夏天,这阵气息却全无温度,冰冷得让人打颤,绝不是活人能呼出来的气息。
一进屋,夜阑雨就先将整个房间的死角都收入眼底。这是很普通的一间农舍,有两个房间,并且都紧闭着门。
“大娘你怎么称呼”
老妪慢吞吞道“你们叫我舒大娘就好,今晚你们就睡在外面。”
老妪连话都没和他们说太多,就拿着唯一的烛火,匆匆进了房间里。外厅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简禾与夜阑雨在一张横凳上和衣而眠,由于凳面太窄,两人只能抱成一团。
简禾一开始是背抵着墙、面朝夜阑雨的,预料到今天晚上有事要发生,她压根儿睡不着,用气声道“它怎么不动手是不是见到我们有两个人,所以有所顾虑该怎么办”
“等。”夜阑雨道“天亮前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刻,我猜它会在那时动手。”
“那待会儿我一睁开眼,会不会突然看到一张鬼脸”
夜阑雨眯了眯眼睛“有可能。”
简禾震惊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顺着我的话吓唬我有意思吗”
夜阑雨心道你哪会是这么容易被吓倒的。面上则道“好了,别闹了,睡。”
“可我真睡不着。你背对着那边还怎么看风”
“那就换个位置。”
“什么哎哎。”简禾被他一抱,两人倒了个转。夜阑雨背对着墙,一手揽住了简禾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压向自己怀里。
简禾“”
夜阑雨低头,盯着她道“我来看风。你看我的脸,这样睡得着吗”
简禾的脸颊爆红,无声呐喊这样更睡不着了好吗尤其是两人靠得这么近,她的脑海里就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喝了酒的晚上,自己动过的歪心思了
大概是她的表情有些古怪,夜阑雨一怔,发现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眼神闪了闪。
空气中飘起了一阵让人手足无措的暧昧,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唯恐自己猥琐的心思被看穿,简禾使劲地掐了自己的虎口一下,闭上眼睛道“说着说着还真困了,睡了。”
话说,夜阑雨居然可以容忍和她抱在一起,更没有把她扔出去,看来他的恐女症已经有很大好转了
后半夜,黎明将起之时。卧室的柴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一道黑影默默地飘近了熟睡的二人。舒大娘耷拉着的脸皮正在变形,尸斑从颈侧爬上,咽喉处的腐洞正在扩大,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