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冷着脸道,“你派换戍京师的地方兵马出征,老夫没有意见,本来这批人留在京城就是不安定因素……你莫要说是那些勋贵给老夫施压,其实五军都督府那边早有怨言,就算朝中正直的大臣对此也多有疑问,认为地方兵马留驻京畿会影响朝廷安稳。”
沈溪呶了呶嘴,大概意思是,既然你没意见,那最好,皆大欢喜,什么都不用说了。
谢迁瞪了沈溪一眼,又道:“可是,你的建议未在朝堂商议,只是在临时召集的军事会议中,仅仅有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官员与会的情况下,便仓促把事情定下来,可知若出什么纰漏,后果有多严重?”
沈溪道:“阁老想说,学生做事不合规矩,需要改一改?”
谢迁怒道:“老夫是第一次跟你说这话?一次两次,老夫都能容忍,朝臣也不会说三道四……”
“之前刘瑾在朝,因一心对付阉党,朝臣不会对你非议太多,但现在你已然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羡慕妒忌你,不但因为你年轻,更因为你得圣宠……”
“朝中早有人认为你是下一个祸国殃民之人,你自己却丝毫没有这个觉悟!”
沈溪喘息声粗重起来,这个问题上,他本不想跟谢迁过多争辩。
朝中文官大多嫉贤妒能,自己没本事,昏聩无能,却对别人的才能和成绩说三道四,甚至别人没做出出格的事,就想当然进行攻讦,好像他们有先见之明。
这些人振振有词,就算无端攻击别人,也能堂而皇之说是防患于未然,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说白了就是见不得人好。
沈溪摇头苦笑:“谢阁老认为,以后有什么事,必经朝中大臣合议,再做决定,而不是由我贸然对陛下提出……是这意思吧?”
“知道就好,难道这一点小小的要求,还需我一再重申?你希望自己成为朝中大臣眼中的另类,就算身居高位,也天天被人弹劾,靠陛下的信任过活?你可有想过,若将来有一天失去圣宠,你如何在朝堂自处?”
谢迁得理不饶人,厉声说道。
沈溪满脸坚毅之色:“既然谢阁老如此说,那就表达一下自己的浅见。”
“说!”
谢迁捻着胡须,看向沈溪。
沈溪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些:“既然说到这次军事会议,那我就解释一下……陛下登基后,基本不问朝事,大小事项基本落入刘瑾之手,如今难得刘瑾发配在外,正是拨乱反正令朝堂恢复秩序时,如今我这个兵部尚书能做的,只是让陛下对军务提起兴趣……”
“昨日的情形,我倒是想跟朝臣商议,但有那时机和条件吗?陛下非要坚持主动出击,难道我能跟陛下提出,请内阁大学士和六部七卿过来,详细商议后,再行做出决定?陛下会同意?”
谢迁眉头皱得紧紧的,似在思索沈溪的话。
沈溪仍旧没有罢休,继续道:“如今朝会皆停,大臣们想见陛下一面都很困难,今日外戚提出以京营四千人马编入出征队伍中,摆明是要争夺军功,顺带给我找麻烦,但就是因为外戚能跟陛下沟通,以至于圣旨下来,我连反对的资格都没有……阁老能体会到我这个你眼中的宠臣做事多别扭?”
若旁人当着谢迁的面,说出驳斥他的话,谢迁早就大发雷霆直接将人赶出门。但自沈溪口中说出,谢迁就会慎重对待,他思索再三后,叹道:
“之厚,老夫知道现在做官艰难,这也是当初你回朝前便预料到的,老夫给你提出意见,不是要给你找麻烦,你在朝廷的荣辱兴衰,直接关系老夫的名声……难道老夫见不得你好?”
沈溪心想:“你谢老儿是真为我好,但更多地却是为了面子,有时候甚至不顾道义礼法纯粹为压制我,奉你所言为金科玉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