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俨然是兵法大家,教训人的时候颇有条理,旁边陆完、王敞和王守仁等人沉默以对,丝毫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随即朱厚照站起身走到城垛口,侍卫识趣地让到了一边,朱厚照往前方眺望一番,蹙眉问道:“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莫不是鞑子真的撤兵了?”
张苑之前一直想找机会上前跟皇帝阐明他的立场,现在终于逮住机会,赶紧凑过去道:“陛下,鞑子撤兵是好事啊,这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陛下龙威所到之处,番邦哪里敢不低头?”
朱厚照斜着瞅了张苑一眼,破口大骂:“你话说得轻巧,朕是御驾亲征平定草原,鞑子撤军在你口里倒成了好事?那以后朕要平鞑子,只能带兵满草原去找寻鞑子的踪影?那可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去哪儿找人交战?现在朕把话撂在这里,此番一定要跟鞑子在张家口堡决战,若最后结果不是如此,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承担责任!”
本来张苑满心欢喜,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但在朱厚照说出这番话后内心动摇了。
朱厚照的态度非常强硬,且已说明必须要在张家口堡决战,而战争的结果也不是为了让鞑靼人撤兵,而是要直接把鞑靼人全灭了,那张苑之前盘算的一切事都要落空。
张苑心中突然变得异常紧张,心道:“鞑子撤不撤兵谁能控制得了?若鞑子撤兵,莫不是我还要跟着受牵连?”
朱厚照在城垛之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站累了,才又回到椅子上坐下,随即把王守仁叫到身边。
“王卿家,你负责节制宣府和大同军政,这几天你可有收到鞑子活动的情报?”朱厚照问道。
一时间王守仁很难回答,就在于他这边的消息几乎断绝,无从答起。
王守仁正踟躇不知该如何作答,张苑又站出来说道:“陛下,王大人有什么情况,都是直接告知老奴,老奴也都将情况告知于陛下。”
张苑之所以这么说,是把王守仁告状的路径给堵上,同时变相告诉王守仁,我们是一体的,应该共同进退,你别还没过河就开始拆桥。
朱厚照皱眉问道:“是这样的吗?”
王守仁行礼:“近来所知鞑靼军情的确太少,一切均已上报,微臣并无隐瞒。”
当王守仁把这番话说完,张苑那边明显松了口气,此时他又打起如意算盘来:“就算出了事,陛下要怪责,也只会怪责具体经手人,我不过是个居中传话的,只要王守仁承认我这边的话都是他上奏,那出事就该由他来承担,不会怪到我头上。”
张苑一脸关切之色:“陛下,您看这太阳都出来了,您至今尚未用早膳,不如先到城楼内,让人准备些简单的膳食,吃过再准备御驾亲征事宜?”
临打仗了还要先吃饭,张苑的话让周围的人一阵厌恶。
朱厚照正要应允,陆完阻止道:“陛下,战前不适合用餐,乃是怕剧烈运动时身体不适,将士们到现在都未用饭。”
朱厚照对于这些细节完全不了解,原本已经站起身准备往城楼里走,闻言不由惊讶地问道:“是这样吗?那不是全体将士此时都饿着肚子?”
张苑死死地瞪着陆完,觉得陆完真是多事,不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陆完道:“三军将士都在昨夜用过饭,吃饱喝足后到今日,全都准备空腹上战场。”
“原来如此。”
朱厚照释然地点点头,“三军将士都没吃早膳,朕作为统兵之人岂能搞特殊化?不过想想也是,如果饱餐后再出征的话,无论是骑马还是快步行走,都会让身体不舒服……看来朕领兵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那就继续在这里等候吧!”
说到这里,朱厚照重新坐下来,看起来神色平静,但其实已经很不耐烦,毕竟前线什么消息都没传来。
……
……
到太阳蹿出地平线,辰时到来。
朱厚照在城楼上已经等了一个时辰,这会儿越发不耐烦,不过好在等来了前线的消息。
讯息很零散,每次都不是直接汇报到朱厚照这里,而是由张苑先去问清楚,再过来跟朱厚照说明,甚至有时候还凑到朱厚照耳边细声说,故意不让周围人听清楚具体情况。
“……陛下,这位胡大人领兵出去两个多时辰,已经往城北走了五十里以上,尚未发现鞑子身影,他说已派出斥候找寻,但老奴觉得,他未必会上心,再者这么分兵很可能会被鞑子分而破之,不宜分兵,不如让他领兵到各处走走……”
张苑当着在场官将的面讲解军情,掺杂了许多自己的意见,俨然把自己当成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瑜。
朱厚照沉思不语,旁边陆完又开口了:“陛下,前军已经出击五十里,后军至今尚未出城,很容易会造成三军前后脱节,所以先锋人马不宜继续进兵,当令其原地驻扎,派出大批斥候往各处刺探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