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问道:“莫非涉及调边军换防宫廷之事?”
小拧子冷声道:“具体是什么,跟你无关。咱家这就去通传陛下,让到一边去!”
……
……
朱厚照本来正准备入睡,听说沈溪来了,带着些许不安传谕召见,而旁边本来要留在朱厚照龙榻侍寝的丽妃不得不暂避。
“……沈尚书来了,朕找他有要紧事说,爱妃先退下,等说完事情你再来。”朱厚照对丽妃道。
丽妃正因为自己在跟花妃的争斗中胜了一筹而沾沾自喜,当她听说沈溪来豹房面圣时,随即想到跟花妃的争斗已变得无足轻重,到底朝局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丽妃领命退下时心想:“可惜在京城,我想向朝事伸手还是太难,这会儿得先将花妃和江彬两个心腹大患解决掉才是正理……倒是可以跟沈之厚说说,让他施加援手,若他肯出手的话,花妃跟江彬没几天好蹦跶。”
朱厚照本要移步去花厅相见,但或许太过疲累,再加上外面天气太过寒冷,他也就没出寝殿,直接让人将内外纱帐隔上,然后从里面出来,到外面酒桌前坐下,这里本来是他平时私下里饮酒,花天酒地之所,此时却用来接见大臣,连自己都觉得很不庄重。
不过对朱厚照来说没有太在意,总归他知道沈溪了解他的平时作为,没太多可遮掩的地方。
小拧子再一次通传后,沈溪趋步进入朱厚照的寝殿,他进门时朱厚照神色一紧,小拧子察觉后赶紧退出殿外,然后将房门掩上。
以前小拧子或许还想偷听一下,知道沈溪在跟皇帝说什么,他知道谈话内容的话能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安排,邀得圣宠。但今日对他来说,这地方如同龙潭虎穴,一刻都不敢多留。
简单见礼后,朱厚照刻意打了个哈欠,说道:“朕之前找沈先生,是要征调地方人马到京城,拱卫豹房,加强京城各处戍卫,因为昨日京城发生一件事……”
没等朱厚照将话说完,沈溪便直接道:“可是因为陛下派江彬去顺天府要人,结果半路上被人截道的事情?”
朱厚照皱眉:“沈先生从哪里打听来的?”
沈溪回道:“这件事本就是微臣所为,不存在传言是否有误的问题。”
“啊!?”
因为沈溪的回答太过干脆直接,让朱厚照猝不及防。
虽然朱厚照之前也怀疑过沈溪,但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言不讳,一丝遮掩的意思都没有。没等朱厚照做出反应,沈溪又道:“陛下直接以江彬这样的武将,到民间搜寻民女,甚至不惜做出劫掠地方之事,是否不太合适呢?”
因为事情败露,朱厚照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想为自己辩护,但发现很多事难以解释,就算再强辩言语也显得苍白无力。
沈溪却咄咄逼人不肯罢休:“陛下为何不作答?”
朱厚照羞恼交加,气息都变得粗重起来,道:“沈尚书可别欺人太甚,朕乃九五之尊,先不说这件事是否跟朕有关,这是你为人臣子应该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说完,朱厚照用针锋相对的目光望着沈溪,好像要死扛到底,君臣间的矛盾已趋于表面化。
……
……
小拧子本在外焦急等候,突然听到里面朱厚照大声说话,吓得腿都快软了。
江彬要靠前,却被小拧子伸手拦住,一如之前江彬阻拦小拧子一般,小拧子警告道:“江大人可知里面非常着紧,想坏陛下的事吗?”
江彬道:“但里面只有陛下跟沈大人二人,出了事谁来承担?”
“你什么意思?”
小拧子想喝斥江彬,却不敢大声,压低声音教训道,“这里的规矩你不明白,这是陛下单独召对近臣,没有陛下圣谕,谁都不许进去。”
江彬即便再勇猛,这会儿也只能忍气吞声,先瞪了小拧子一眼,随后又望着朱厚照寝殿的方向不肯挪步,意思是进固然不能进,但我也不会走。
此时寝殿里朱厚照正跟沈溪对峙,君臣二人的矛盾似乎从来没今天这么严重过,因为以前沈溪基本就没劝谏过皇帝,这种事一直是谢迁等老臣在做,朝中御史言官也说了不少,沈溪唯独一次比较针锋相对的劝谏还是因为刘瑾,但也时过境迁。
此时好像已不再是君臣间的对话,更好像是师生或者朋友的一次对话。
沈溪站在道德低处,因为在朱厚照看来,沈溪不仁义在先,将那些属于他的女人劫走,分明是不给他面子。
沈溪率先打破沉默,叹道:“若微臣继续纵容陛下这么做,那对陛下的声名损害很大,会让陛下之前苦心累积的功德大打折扣。”
“少来这套!”
朱厚照并没有被沈溪说服,气呼呼地道,“沈尚书你这是想拿先生的口吻教训朕,但朕是皇帝,有资格决定一切,不需要旁人指点!”
沈溪道:“难道陛下不在意史官怎么评价?”
“他们爱怎么写怎么写,朕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朱厚照道,“既然沈尚书你已经承认是你劫走的人,那就尽快把人归还,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沈溪摇头:“那些女子,乃是江彬从灾区通过掳劫方式得来,还有很多直接是从半路劫持,她们本就是苦命人,难道陛下希望民间对陛下怨言沸腾?”
朱厚照冷笑道:“那是江彬从灾区买回来的,大河两岸民不聊生,出现很多买卖妻女的情况,朕变相是拯救她们,怎能说不仁不义?”
沈溪道:“陛下去过灵丘,应该知道灾区是个什么状况,敢问陛下,要在民间买女人,还在短时间内买回来这么一批,及时送到京城来,这可能吗?”
“朕不管!”
朱厚照蛮不讲理,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过看上去更好像在耍小孩子脾气,“朕做什么,不需要沈尚书来指点。”
沈溪突然将声音提高了八度,道:“若陛下被小人利用,做出对大明、对百姓不利的事情,微臣作为陛下近臣,怎能袖手旁观?难道陛下想做一个令世人唾骂的昏君?”
“你……你说什么?”
朱厚照望着沈溪,有点儿傻眼。
沈溪如此愤怒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此时沈溪气势如虹,宛若择人而噬的猛虎一样,让他突然间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