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儿彻底迷糊了。
沈溪道:“你这么认为没错,但怎知为人君者的想法?很多事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思维,我不想对你解释太多,马上准备车驾,我要出去一趟。”
熙儿道:“是让卑职准备?”
“没错。”
沈溪道,“这次我不以朝中大臣身份出现,需要保密,把你带的人安排一下,再准备一辆马车,不用停在这边,我之后会通过地道出去,你负责接应便可。”
熙儿行礼:“大人请放心,卑职绝不会让人跟踪和盯梢。”
沈溪点了点头,他对熙儿在侦查和反侦察上的能力还是肯定的,点头道:“我稍事准备,你派人盯着小拧子的府宅,有些事臧贤会出言提醒,并不需要我去做。”
“沈大人您……”
熙儿本想问沈溪要去哪儿,但琢磨一下后,觉得问了也白问,索性缄口,随即出门去准备,而沈溪自己则留在书房,整理东西。
过了一炷香左右,沈溪从后宅地道进入街对面的府宅,从位于另一条街道的后门出去,坐上马车。
“大人,去何处?”亲自驾车的熙儿问道。
沈溪道:“去谢府,不过不要停在府门前,在附近街巷找个地方,必须是谢阁老回府的必经之路上!”
……
……
谢迁见过小拧子,把奏疏交给小拧子,也不跟其说太多话,只交待要将奏疏呈递到朱厚照处。
小拧子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回绝,因为这将意味着得罪谢迁这个大佬,而他在朝中还需要谢迁来为他撑腰。
当然他也没直接应允下来,对于小拧子来说,没法决定是否帮谢迁,奏疏可以带在身上,毕竟张苑那边还没来得及上奏,若等来日一早张苑详细跟朱厚照说时,他可以根据情况选择是否将奏疏拿出。
这也算是小拧子听了臧贤的建议后做出的折中选择。
谢迁回府的路上,本已十分疲累,不想半道马车突然停下,正在打瞌睡的他差点儿一头栽倒。
“怎么了?”
谢迁掀开车帘望向前面,身为当朝首辅,出门自然是前呼后拥,并不觉得会有人敢阻挠他前进的道路。
下人道:“老爷,有马车挡住去路……有人送来拜帖。”
谢迁皱眉道:“大晚上的送拜帖?这是不知老夫有多辛苦,是吧?直接将人轰走!”
因为谢迁现在做的事太多,对于接见朝中人的事显得很不耐烦,他也不再有闲心去挨个见朝中新贵,他的性格跟李东阳喜好结交友人大不相同,加上此时焦头烂额,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就不足为奇。
随即远处传来个声音道:“我家大人求见谢阁老。”
这声音让谢迁不由皱眉,声音清脆,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是否听过,但大概却有个人的面孔呈现在他脑海中。
前面驱赶对方车驾的侍从一路小跑回来,对谢迁道:“老爷,是沈府的人,沈大人也在。”
谢迁吸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一摆手道:“扶老夫下去。”
等谢迁下了马车,对面也有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迎来,当谢府随从知道是沈溪前来,自然不敢阻挡,谁都知道沈溪是什么人,这是个可以自由进出谢府的人,毕竟沈溪不但是谢迁在朝中同朝为官的同僚,也是谢迁的孙女婿,实打实的“谢家人”。
甚至谢府的人见到沈溪后都非常客气,殷勤地帮忙引路,这也跟如今沈溪在朝中的地位有关。
谢府的人不知道朝中的勾心斗角,在他们看来,自家的姻亲在朝中可以跟谢迁一样呼风唤雨,那是谢府的荣耀。
谢迁没有往前走,只是扶着厢壁,等沈溪过来先行礼打过招呼后,他才摆摆手道:“有事为何不能到府上说,要在这里见面?你在这里等候多久了?”
沈溪道:“回谢老,有些事不方便到府宅说,不如外面清静。在这里说话,还是借一步?”
谢迁看了看周围,道:“你们先退下。”
无论是车夫,又或者随从,赶紧避开,但留下灯笼,谢迁接过直接插到车架上,而沈溪则接过熙儿递来的灯笼,拿在手上,他带来的人也很快退到几丈外。
等人退下后,谢迁先发问:“你是为陛下下旨调宣府人马入关而来?”
“是。”
沈溪回答很直接,谨慎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本想跟谢老商议,却听闻谢老去见拧公公,大概明白谢老是想通过拧公公向陛下传奏疏,而不经张苑之手。”
谢迁没回答,显然他不希望看到别人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越发觉得沈溪别有用心。
沈溪道:“如今乃多事之秋,中原和南方都有叛乱,暂且无法平息。谢老想让在下往南方平乱,在下其实也知晓。”
“有什么好回避的吗?”
谢迁道,“老夫这么做,其实是为朝廷节省人力物力,而且现在你在京城遭遇到的攻讦太多,不如先出京帮大明做一点实事。”
随即谢迁抬头看向沈溪,目光中多了几分征询的意思,“你觉得呢?”
沈溪道:“在下并不如此认为,若就此离开,跟逃避没什么区别,在下已准备向陛下提议,因力不能及,准备卸任兵部尚书,由兵部左侍郎陆完担任,如此总不该有太多非议声了吧?”
这下轮到谢迁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显然沈溪的退却让谢迁觉得有些“扫兴”,就好像双方正在勾心斗角生死博弈时,对方突然偃旗息鼓,一旦沈溪将兵部尚书的位子让出来,意味着朝中对沈溪最大的攻讦点,也就是沈溪身兼两部尚书不合规矩的说法不攻自破。
以沈溪平西北以及治理地方、朝中为官的功勋和能力,出任吏部尚书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无论是杨一清,又或者张子麟、洪钟、李和费宏这些人,哪怕都是尚书,但在声望和资历上都跟沈溪有一定差距,便在于沈溪弘治朝时就是能臣,属于被先帝提拔,而非朱厚照继位后才重用。
沈溪出任兵部尚书时,张子麟等人都还是六部副职或属官,甚至连前部尚书何鉴都曾是沈溪下属,没有一个的资历能跟沈溪相比。
沈溪的功绩是靠战功和地方任职经历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没人可以抹杀。
谢迁道:“你愿将兵部让出来?还是说你人在吏部,却继续管着兵部之事?”
沈溪无奈摇头:“若谢老对在下有意见,可以尽管说,不必作如此猜测,在下既已离开兵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何管兵部之事?接受与拒绝都被弹劾,还要让在下如何做才满意?”
这下谢迁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若继续针对沈溪作文章,意味着是对人不对事,是偏狭的表现。
谢迁非常在意自己脸面,他不想让一个晚生后辈觉得自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儿。
谢迁叹了口气,道:“倒不如你将吏部职责卸下,继续领兵部差事,为大明南征北讨,建功立业……你在军事上的造诣,比其他方面要强许多。”
沈溪道:“一切要看陛下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