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杀喊声大作,济南城再次陷入战乱之中。
左经纶在城楼上望了一会,听到脚步声响起,却是何良远踱步上来。
两人每天在大殿上争吵不休,如同仇寇,但私下里却还能心平气和说上几句。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何良远道,“当臣子的打了殿下一巴掌,又因为殿下没先出面赔礼,他就弃城而逃。世间岂有这样的事?”
左经纶道:“若不是你在背后煸风点火,这样的事自是不可能发生。”
“事到如今,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何良远有些好笑,“试想,在这济南城中我有多少权柄,不过是一尊泥塑阁老。王笑要把我摁下去只是轻而易举之事。我与他交手那么多回,这次是我最劣势的一次,他还能是被我逼走的?”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叹道:“世道变了啊,不再是我等士大夫左右天下时局了。往后谁手里有兵权谁说的才算。说回这整件事,一点小事酝酿到这个地步,满朝诸公都没能拦下来,在你和宋氏兄弟眼皮子底下让殿下酿出这样的大祸,说明了什么?说明王笑就是故意的,只有他有能耐让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何良远自问没这样的本事。”
左经纶从城楼向外看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何良远道:“你事先知情,这是王笑的计谋,然否?”
“我不知情。”左经纶缓缓道:“但你说的不错,回溯整件事,只能是王笑故意的。但你就没想过他是为了甩下我们这些包袱逃跑吗?”
“你不了解他啊。”何良远道:“只有敌人才是最了解对方的。逃?在京城之时,有多少次我都盼着他逃了。我知道这一次他也不会逃的。”
“你如果真的这么确定,也不会来问我了。”左经纶道:“王笑对殿下失望了、累了,真的想抛开这一切离开,也没什么不可能。至于你何良远是什么打算,无非是想趁机拿下拥立殿下继位的首功。我劝你注意着分寸,别踩过了界。王笑是真逃还是假逃,这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你万一真把殿下与他之间的信任抹掉,假逃也末必不会变成真逃……到时这济南城破了,你待如何?到郑元化面前求饶?”
何良远站起身,向城墙上看了一会,缓缓道:“以杨嘉为督师,郑元化出了招昏棋啊。当年他便是因为无能,才被打发到南京养老。应声虫一般的蠢材,如今竟也能节制大军。”
“杨嘉能当督师?恰恰是因为他这应声虫般的软弱性子。”左经纶道:“今早杜和正审了几个俘虏?问清楚了,杨嘉背后是郑元化那个孙子?郑昭业。对了?当年郑昭业进士及第还是你取中的,他还是你的门生?你若出城投降,他必不敢伤你。”
“竖子眼高于顶。”何良远冷哼一声?道:“王笑还能被这种蠢材吓跑?依我看?你不必担心济南防御,与我共同扶殿下登基,先将大义之名定下,这首辅之位也到了该还你的时候了?我只求能有一椎立足之地足矣……”
他叹了一口气?又劝道:“你我都老了,活到最后,还要再输给郑元化不成?”
左经纶也不知在想什么,望着天地交界处黑压压的大军发呆,并不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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