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九华一脸怒容地指着王笑,正打算把得罪士大夫的严重后果郑重告知,好震慑一下这小子……
一转头,他就见到那血淋淋的头颅堆了一地。
滚下的头颅上还有一双双死不瞑目的恐怖眼神。腥味涌来,让人作呕。
毛九华老腿一抖,膝下一软,整个人摔坐在椅子上。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嘴唇抖动得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仅是嘴唇抖得厉害,心也颤得厉害,他感到吸不到气,背上凉风嗖嗖。
于是他干脆把眼一闭,终于,眼前一片黑暗,一片暗无天日。他没刚才那么害怕了。
——啊,老夫真……真是太蠢了,为何要跑来送死?不对,孙浦泽没来,却是第一个死的……
~~
“爹!”
孙炎彬悲嚎着,跪倒在地。想要向门外爬去,又觉得四肢提不起力气来。
他眼皮抖得厉害,目光扫过,不忍看又忍不住辩认着一颗颗头颅。
“四叔!”
“二哥……”
往日里他巴不得自己的二哥去死,但此时凝望着那满是血污的脸,他只希望这一片没有发生。
“爹啊……”
下一刻,有人一脚踩在他背上。
“行了,搁这认亲呢。”
孙炎彬满是泪水的脸贴在大堂的青砖上,无比冰凉,他浑身颤抖着,忽然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
“啊啊!”
他奋力挣扎着,嘴里大喊道:“王笑!你怎么敢……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嘭”的一声,踩着他的将官一脚将他踢在门槛上。
孙炎彬一口血吐出来,转头一看,正看到他二叔那双恐怖的眼,又哑声大哭。
“够了!”傅票初终于忍不了,站出来喊道:“莱国公,你纵容手下官将行凶,还有没有王法?!”
他脸上满是郑重,话语中依旧忍不住有些颤抖。
“左……左公,你你……也看到了……”孟宏益开口说道,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居然这么抖,吓了一跳,努力捋直了舌头,又道:“这……这这样做,朝廷法度……法度何在?这样做,与流寇,与外虏何异?还……还不如流寇与外虏……”
声音抖得太厉害,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最后威胁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想的原本不是这样,他本想挥斥方遒,大声叱骂王笑。
但控制不住。
左经纶也觉得难以收场,但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并不正面回答,缓缓道:“振扬不必害怕,先喝口茶,听国公如何说。”
孟宏益一愣,瞥了王笑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王笑坐在主位上,神情冰冷。
“带上来。”
“是。”
蔡悟真抬起血淋的手一挥,有兵士扛着一口大箱子进堂,“嘭”的一声放在地上。又有兵士押着几个管事模样的人进来。
又过了一小会,王珠皱着眉,绕过门口的大堆头颅走了进来。
王珠脸色有些疲惫,在大堂环顾了一圈,开口说起来。
“半城财富是孙家,不必我说,诸位对济宁孙家都不陌生。孙家世代读书应考为业。有楚以来,出过一个状元、一个榜眼、五个进士、九个举人、四十一个贡生和秀才……”
堂中沉默着,每个人神色都很不善。
王珠难得开了个玩笑,又道:“我王家就笨得多,到现在也没能出一个进士。家中一共就出过一个举人,勉强还算是有一个贡生。”
王笑一脸威严地坐着,并不知道二哥口中这个‘贡生’指的就是自己,更不知道这‘勉强’有多勉强。
所谓贡生,指的是府州县秀才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挑选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王笑虽在国子监读过两天书,却不是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