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下格局而言,你说的当然是大错特错。
他捻着下巴上的胡子揪了揪,开口却是道:“你说的不错,治河应当只看河流本身。”
父子俩说到这里,忽见一匹快马赶来。
“陈大人,左阁老召你……”
~~
“下官见过诸位大人、将军。”
陈京辅进了帐篷,行了礼之后便小心翼翼坐在最下首。
帐中人很多,他只认得几个,最上首的左经纶,旁边的秦山河,还有一个面色冷峻青年是国公的二哥王珠。
这次王珠身边还多了个人,粗豪中带着阴沉,一身鱼龙服风尘仆仆,却是锦衣卫的柴指挥使,陈京辅之前见过一次……
其余的官员就不太认识了,对面还坐着几个女官,陈京辅也不看看她们,低下头去。
不多时,人已到齐,左经纶抚着长须,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据刚得到的消息,花将军、庄将军已开始扫荡黄河上游伏兵,暂时阻止了黄河溃决之患……”
所有人都是长出一口大气,满堂大喜。
有几个大咧咧的将领开始抱怨着早知如此便不该做迁移百姓的无用功,平白惹得民怨沸腾。
左经纶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停止议论。
“都别高兴的太早,花将军与庄将军兵力不足,尚不能完全控制黄河上游,老夫与秦将军商议,再派一支兵马西进开封……秦将军。”
秦山河站起身,开口道:“林绍元,你去。”
……
陈京辅官职低,资历最浅,老老实实在下面坐着,听着左经纶与秦山河分配差事。
不多时之后,当一个参将听说还要继续迁移百姓,站起身抱拳道:“老大人、将军,末将绝非躲懒,但迁移百姓实已闹得怨声载道,末将实不明白,为何还要继续?”
秦山河喝道:“既领了军令,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军令一下,便是要末将去死,末将也不会眨一下眼。但强逼百姓之事,末将真的做够了!”
左经纶抬了抬手,叹道:“今日老夫召诸君前来,也是为了解你们的情况,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那参将又是一拱手,跪在地上,解下头盔。
陈京辅目光看去,只见他头上还带着一个大疤,血都还没擦干。
前面秦山河皱眉道:“你这头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今早,小马庄村民马三顺家中有老母重在床,不愿迁移。末将苦劝未果,时辰一到便下令士卒强行带走他们,马三顺激愤之下,打破了末将的头,但末将认为自己挨得不冤!”
“马三顺之母病重不能见风,这一路颠簸辛苦,难保不会死在路上,若到那时,末将便是杀她的凶手!马三顺为护其母,就该打杀末将。”
那参将抬起头,声音已带着哽咽。
“这半月以来,死在末将手上的父老已有十七人了啊。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本欢欢喜喜、满心憧憬,却被末将逼迫……有时候脑袋往墙上一磕,一条人命就没了啊……”
“今天之前,末将还在想,自己做这些,纵使害死了一些人,却也保全了更多人。但现在却知道,我们都是在白忙,白忙……既然开封大事将定,末将请问将军,请问诸位大人,为何还要逼迫他们?”
……
随着他这一句一句问着,帐中又有几个参加站出来诉说最近迁移百姓遇到的难处。
陈京辅每听到他们说到“马上就要过年了”如何如何,心头触动,眼中也是浊泪滚滚。
左经纶站起身,亲自过去将他们一个个扶起。
“你们都有难处,老夫也都知道了,会报给殿下与国公知晓……”
陈京辅听到这里,便知道左经纶今日召文武官员过来商议的目的是什么。
是否还要再继续迁移百姓?想必山东官将们也都在斟酌这个问题。
不再迁的话,万一黄河还有溃堤的风险;但继续迁的话,又何等劳民伤财,怨声载道……
又过了一会,左经纶忽然问到了陈京辅,还递了一封详细的情报过来。
“我们目前已扫荡了这些地方,京辅认为黄河是否还有溃决之患?”
陈京辅接过那封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