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儿嘟囔道:“那我一个丫环也不用很聪明嘛。”
“嗯……缨儿在丫环里也是比较笨的。”
缨儿闻言只是娇憨地笑了一下,因为在被窝里说话而欢喜。
“那少爷这次出门要不要带上她?她能打理很多文书呢?”
“不要,我这次一个女人都不会带的,马车我都不带,来无影去无踪,谁都休想打探到我的行迹……”
“为什么啊?”
“比如你是一个坏官,听说靖安王出巡了,又不知道他在哪,你说他怕不怕……”
“少爷有什么可怕的……”
~~
山东平阴县,大寨山。
大寨山险峻陡峭,因狼溪河的一条支流发源于山脚下的狼泉,故又名“狼山”。相传古时洪水泛滥一片汪洋,唯独此山露在上面,所以也称其为“浮山”,可见其高。
狼泉边有两个村子,一个叫丁泉村、一个叫大寨村。
这日,大寨村的村民晁黑腚扛着锄头从田间回家,锄头上还拎着一只野兔。
晁黑腚走着走着,忽见一个男子正在田梗间丈量着什么。
“咦,刘大人,你怎么来啦?!”
蹲在那的男子站起身,摆了摆手,笑道:“我只是个小吏,当不得什么大人,莫要这般叫了。”
他名叫刘文,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余岁,看起来却很黝黑老成。
“好咧,刘大人。”晃黑腚乐呵呵地点头应道。
他放下锄头,过去帮刘文一起丈量田地,嘴里问道:“俺们大寨村里县里的路可难走,刘大人过来可不容易吧?”
“是啊,天没亮就起身,日头都快落了才到。”
“那今天到俺家里住吧?俺今天打了一只野兔,一块吃了。”
刘文连连摆手,道:“我不能吃你的东西……”
“一只野兔有啥打紧的,要不是刘大人,俺哪有现在这日子,早饿死哩……”
两人推拒了一番,晁黑腚很是热情,拉着刘文不放,刘文于是与晁黑腚约好了,若是不收是钱,是不敢上他家去吃的。
刘文想的是,晁黑腚也是这大寨村难得的聪明又口齿伶俐之人,正好有许多事问问他。
到了晁黑腚家中,晁黑腚乐呵呵地让婆娘把野兔拿去烧了,他家的孩子又围着刘文笑咯咯的说了好一会话。
周围的邻居听说刘大人又来了,纷纷上门,捧着鸡蛋果子地送过来。
刘文一一婉拒了,和晁黑腚在桌边坐下来闲聊。
“这次来你们村,还是要了解一下税赋的事。”刘文开口问道:“你家里有三十亩地吧?”
只这一句话,晁黑腚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
“要说以前,那日子是真没法过啊,俺阿爷在的时候,家里就五亩地,又租了范员外的十五亩。地租是四六分,阿爷四分、范员外六分。一年忙下来种四十石粮食,交给范员外家十八石,阿爷得二十二石,然后田税要先交三石……”
刘文听到这里,给晁黑腚普及了一下,道:“开国时太祖定下田税,三十税一,但士绅不用交田税,每县有多少土地就得交多少田税,此为定数。楚朝两百多年下来,士绅田地越来越多,县里把本该由士绅交的田税分摊到你们身上,故而你们要交的田税也超过了十税一了。记住,以后田税也只有三十税一,不会多收你的……”
“好咧,以前可不止十税一哩,三石的粮税,还得再加上淋尖和火耗,得交四石。”晁黑腚道:“我们大寨村离县里太远了,都是范员外代征,范员外是个大善人,但范管家那腿脚可了得,每次淋尖踢斛,那一脚下去,俺和阿爷的心肝都疼得厉害……
交完田税,剩十八石粮,一家人紧一紧,勉强还能吃一年,但可还没完啊,可还有佣税。不交佣税,俺和阿爷就得去徭役,一人又得交一石粮食……”
刘文道:“若朝廷真要派徭役,是不会因为你们交了佣税就免除徭役的。”
“怪不得哩,俺就说,明明阿爷交了佣税,咋还是被带去服徭役?那年俺阿娘一人在家里累了一身病,没两年就去了啊……”
晁黑腚说着到这里,眼眶发了红。
这时候他婆娘韩蛐儿端着兔肉进来,她生得五大三粗,看起来比刘文还壮实不少。
“哭啥?刘大人来了,你陪大人好好说几句话,咋还抹了眼泪……”
“你这婆娘懂啥,现在日子好过了啊,可惜阿爷阿嬷没熬住啊。”
晁黑腚说着挥了挥手,把韩蛐儿赶开,咧了咧嘴,又向刘文道:“刘大人快吃,趁热。”
刘文点点头,却也只夹了两口。
他知晁黑腚的婆娘孩子是怎么劝也不会上桌的,自己少几句口,晚间他们才敢多吃几口剩菜。
“大人你多吃些,俺婆娘手艺差,但这兔肉可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