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信自己能出将入相、征服汉人,成为这个时代最高贵尊崇的士族……
……
四野渐渐安静下来,鹰鹫在天空盘旋着,俯冲而下,啃食地上的尸体。
一天之后,一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
其中有个小女孩见了这一幕,“哇”的一声,吓得大哭。
“呜呜……”
“娣儿不怕,你不要看……”
余从容拍了拍女儿的背,让妻子把她带开。
他蹲在地上查看了一会,目光望向北面,喃喃道:“建虏已经到我们前面了,他们走的是道路,又有马匹。我们翻山越岭,被甩远了。”
苏简问道:“赶不及去大同报信?”
余从容道:“我早说过,不可能赶得及。”
“那我也要去。”
余从容道:“你们看这些瑞兵的表情……他们是被活着剥开的,你也想这样死吗?”
苏简目光落处,见那死去的瑞兵双目圆瞪,仿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而身上的血肉已被啃食得一塌糊涂。
这一幕让他只觉头皮发麻,但他嚅了嚅嘴,又道:“我要去大同。”
余从容道:“此地不宜久留,躲回山里再说。”
石梦农叹道:“把他们埋了吧。”
“太危险了,我们先走再谈。”
余从容说了一句,从死去的瑞兵脚下剥下一双靴子来,把自己磨破的鞋换了。
石梦农拦了拦他,道:“他们虽是反贼,一开始只是吃不饭的百姓而己,如今又抗虏身死,可称英烈之士,你岂可如此?”
苏简虽不迂腐,也觉得死者为大,又见余从简动作粗鲁,也劝了几句。
二人说话的功夫,余从容又吩咐齐晟等人换了鞋,拔出尸体上的破箭支,并不理会这些言语。
战乱开始后,他已经有些烦这两人了。
“你们不换鞋?那走,先躲起来……”
余从容抱着女儿回到山林中,眼神更加决绝,道:“我得马上离开此地,最后再问你们一句,北上必死,是否与我一起走?”
苏简道:“余兄,我决定了,我要投军与建虏死战。你不是也要投瑞朝吗?如今正是马上建功业……”
“兵危战凶,保了命才能建功业。”
“我从不怕死。”
余从容他懒得再理会这个愣头青,转向石梦农,道:“石公,我可以继续护送你南下,经潼关过河南返回南京。”
石梦农正眺望着北面的雁门关,摇了摇头,道:“但令身未死,随力报乾坤。”
“这种大战,你我这些人再过去有何用?”
石梦农想了想,蹲下身在地上画了简易的路线,道:“大同的东面是宣府,建虏必是兵分两路,一路从宣府出兵,逼退唐节;同时多尔衮突袭雁门,很可能设伏,等唐节撤兵,再以伏兵击之。我们还有机会,翻过恒山,赶在唐节遇伏之前把消息告诉他……”
余从容摇了摇头,道:“三殿下乃天下名将,岂用你跑去告诉他这些?就你们想得到不成?还有,你看那些瑞兵,他们骑马逃出这么远,还是被全数歼灭,你们两个书生如何能翻山越岭赶在大军前面?”
“如今雁门关被破,一旦唐节中伏、主力尽去,则山西危急。山西失守,则社稷危急。”石梦农道:“事关重大,不论如何我必须去。”
余从容转头看了看那边的妻子女儿,道:“我不会去,我要去西安。”
苏简与石梦农便向他拱了拱手。
“人各有志,不强求余兄随我们去,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余从容看他们一会,却是道:“你们去了反正也是送死,前日剩的獾子肉,还有你们拿着的东西,还我。”
苏简与石梦农都是一愣,只觉不可置信。
“还我。”余从容又道。
苏、石二人都是哂了一声,各自从怀里掏出硬巴巴的肉干、火石、水袋等物放在地上。
余从容道:“还有一把匕首。”
“善甫……这匕首……留给我们可好?”
石梦农从没想过,自己一个兵部侍郎、都御史,有一天要向人讨要一柄小小的匕首。
余从容道:“还我,这是我们这些人保命用的。”
苏简大怒,瞪大了眼喝道:“余从容,没想到你是这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