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外面,张嫂转头瞥了眼王笑的侍卫们,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拉过苏茉儿,悄声问道:“你劝过陛下吗?让她认个错,说几句软话,王笑那小子不难相处的……”
“认错?陛下做错了什么?”苏茉儿反问了一句,眼中却带着些忧色。
不多时,只见那小院里屋门打开,布木布泰走了出来。
她今天没披龙袍、没戴冠冕,穿的是一身白衣,头发简简单单地挽在后面,这是她本来准备受降时的装束。
但简朴的装束并不影响她高高在上的气质,她依然微仰着头,扫视了一眼外面的众人。
坐在地上的吴克善站起身,拍了拍手,大咧咧道:“走吧,大哥带你回科尔沁。”
他看似没心没肺的,但起身时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楚朝士卒,就像是在说“我可是你们晋王的安达,要带走她,你们奈我何?”
吴克善知道自己提议把妹妹和女儿一起嫁给王笑是一个馊主意,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蠢……毕竟鬼才能想到那些汉人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王笑那人,送上门的肉都不吃,那才叫蠢。
吴克善向来认为自己睿智得不得了,他虽没有什么战功,却极赞同中原的一句古话,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安稳富贵的生活吗?
就像某些蠢才,拼了命去打仗,落下一身伤病,过得比自己好吗?
吴克善认为是自己这份睿智维持了科尔沁二十年的安宁,现在天下格局又变了,需要自己再次发挥智慧了。
比如,与王笑结拜为安达,好处可太多了,他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带走布木布泰。
哪怕把孩子留在楚朝也没有关系。
把布木布泰带走了,让她与王笑先缓一缓彼此的关系。等个二十年、三十年,孩子由王笑抚养长大了,要与兄弟们争权了、需要母族势力支持了,科尔沁再站出来,多好。
然而,只听布木布泰道:“大哥你自己回草原吧。”
“那你呢?”
布木布泰摇了摇头。
吴克善眼露忧色,脸上却泛起爽朗的笑容,大声道:“那好啊,你们和好了就好,多大点事啊?你都给王笑安达生了个儿子了,汉人那句话怎么说的,当一天夫妻是一辈子的情意,往后你服伺好他。”
他虽是用蒙古语大喊,但显然也是说给王笑听的,接着又道:“你在关内要是受欺负了,就告诉大哥。大哥也看得出来,王笑安达也没多少银子了,短时间内是筹措不出军费继续打仗了。但没关系,关外的事有大哥在,哈撒儿的子孙再不肖,马背上打天下的本领也没忘。”
布木布泰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她对吴克善不满,这才用弓箭射他。
但见这个大哥虽然浑,至少还能看出王笑北伐之后没有钱粮了,那么,科尔沁就不会面对楚朝一味地服软,让人稍安心了些。
“你走吧。”布木布泰道:“把孟古青留下,陪我些日子。”
吴克善眼中闪过些疑惑,但眸子一转,还是应道:“好。”
他又冲屋里喊道:“王笑安达,照顾好我妹妹,我虽然在草原上,但要有什么事,还是能得替我妹妹出头……哈哈哈。”
他叫嚣得厉害,但毕竟他自己还在京城,不敢真跟王笑撕破脸,拍了拍脑袋,大步就走。
布木布泰有些疲倦,又招过苏茉儿,吩咐道:“让我们的人都放下武器投降吧。把这里的防务交给他的人。”
“陛下,他这是……要软禁你?”
“别叫我陛下了,大乾朝亡了。”
布木布泰又看了张嫂了一眼,道:“听说你在关内成了亲,生了孩子?”
张嫂大感惶恐,连忙跪倒在地。
“陛……主子,奴才知错……”
布木布泰道:“你走吧,去陪你的丈夫孩子。”
“主子……”
张嫂大哭不已,跪着往前爬了几步,道:“奴才这条命是主子给的,只想报答主子……”
“走吧,你比我幸运。”
布木布泰挥了挥手,重新走回屋里。
她向里间看去,只见王玄烨睡得很安详,王笑正坐在榻边,手里正拿着毛巾拧着。
她就默默站在那里看着这对父子。
王笑道:“放心吧,孩子病好之前我不会带走他……听说你好几天没合眼了,去睡一会吧。”
布木布泰轻轻“呵”了一声,道:“现在想尽父亲的责任?晚了。你能从我身边带走他,却不能带走他对母亲的依赖。”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只是想给他更好的教育罢了。”
王笑语气颇为平淡,又道:“你也不必想着通过挟制我逃走,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