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是明晃晃的威胁,军官的脸色登时变了。
周戎却用力按着司南的后脑,在他鬓发上印下一个吻,笑道:“知道,戎哥什么时候爽过约?”
汽车驶过长长的舰岛,远处巨大停机坪上密密麻麻排满了战斗机和军用直升机,机群在蓝天下起飞、盘旋,犹如一群有序的海鸟,来回输送幸存人员和武器补给。
“中央及军委被迫从b军区迁出,中途死了很多人。一部分官兵去东北建立了幸存者避难基地,另一部分来到南海,在国家早年修建的大型人工岛屿和军事基地驻扎,成立了新的军方总部。”
那名军官一边开车一边尽职尽责地介绍,周戎坐在副驾驶上,一只手撑着额角,任凭海风吹拂他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基地和总部建立完毕后,军队全部改制重编,搜救队伍分别从祖国的南北两端开始修复通讯塔,救助幸存群众,并就近选择合适地点修建避难工事。军方牺牲了不计其数的将士,以惨重的代价在祖国大地上建立起了六座大型避难中心。”
周戎蓦然向他一瞥:“我们从华北千里南下,怎么一个都没见着?”
“广西,云南,青海,内蒙,吉林,黑龙江。”军官苦笑一声:“周队是穿越两湖地区南下的吧。中原地区丧尸密集,军队根本无法推进,估计也只有你们118的特种兵能顺利生还。”
周戎没有答话,沉沉地垂下眼皮。
“如果到今年秋天还无法展开搜救,中原地带估计就……要化作无人区了。”
车厢里只有海风呼呼灌进来的声音,淹没了军官凝重的叹息。
汽车在舰岛中心通道前停下,周戎拎着手提箱下了车,军官在身后喊道:“周上校!”
周戎一回头,只见他小跑过来,神情郑重肃穆,啪地立正在自己面前。
“年初总部派了很多军队开去b军区,试图抢救研究资料,结果都失败了。幸亏周上校在病毒爆发的第一时间就冒死进去带出了成果,我非常非常敬佩你们。”
军官正欲抬手敬礼,结果手抬到一半,被周戎不耐烦地截住按了下去:
“少校,谢谢,别乱喊。”
周戎顶着大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廊桥,只留下军官一人站在外面发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深入廊桥五六分钟后,经过一道道熟悉的盘查,两名荷枪实弹的侦察营卫兵亲自带着周戎进了防爆升降梯。
叮!
电梯门打开,正对面两名警卫员颔首致意,其中一名转身敲了敲实木会议室门:“首长,周上校来了。”
几乎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声衰老的:
“进来。”
尽管在早年的职业生涯中已经非常熟悉,甚至熟悉到有点随便的程度了;但在此时此刻,周戎还是提了口气,抬起眼睛。
如果颜豪他们在的话,就会发现此刻周戎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是那个懒洋洋、漫不经心,笑起来甚至有点邪气的特种兵中队长。他标志性的狡猾又犀利的神态,从眉梢眼角彻底地退去,一瞬间转化成了训练有素的庄严和沉静。
那气势甚至会令人感到压迫,但又与周遭肃穆的气氛相融合,仿佛他本来就属于这里,是其中关键的一份子。
警卫员打开门,对周戎一点头,伸出手。
周戎抽出配枪,提着冷冻箱走了进去。
大门在身后咔哒关闭。
会议室尽头是一面玻璃幕墙,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侧对门口,坐在长桌后的扶手椅上,身躯因为不可抗拒的岁月而微微压弯,在单面玻璃幕墙上投下沧桑的侧影。
虽然这几年相貌变化很大,但不论任何人在场,都能立刻认出这张曾经天天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严肃又不苟言笑的面容。
周戎立正,敬礼,一言不发。
老人向他坐正身体,满是斑点的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稍微抬起了下巴。尽管因为年纪愈发上去,他的声音已不如当初浑厚洪亮,但开口时平静的力量仍然让人不由心神凝聚——
“下放三年了,周上校。”老人缓缓道,“你没有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