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斋也雇人打造了一座别致的别院庭园,但是道士许伯瑞直截了当说道:“刘清城,竺梓阳,两人可以随贫道一起入观,金桂观已经收拾出两间雅室。”
然后许伯瑞对陈平安笑道:“道观简陋,待客不周,当下只剩下两间屋舍,公子如果愿意单独入住,现在就可以随贫道上山,如果不愿与朋友分开,又无别处可住,贫道可以出面,帮公子与一些相熟的青鸾国贵人打声招呼,借住几天,并无大碍,反而是结缘的善事。”
竺奉仙朗声笑道:“许道长何须如此麻烦,让公子一行人去我那边住着便是。”
胭脂斋老妪倒是也想邀请陈平安一行人,只可惜她们皆是女子,需要避嫌,实在不便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桩天大善缘,给大泽帮那些粗鄙武夫抢了去。
山雨停歇,陈平安询问许伯瑞能否今天去看一看道观桂树,许伯瑞笑言自无不可,不过需要他领路,不许在道观内随意走动。
于是陈平安就带着裴钱、张山峰和徐远霞,一起继续登山,画卷四人则跟随“青鸾国老魔头”竺奉仙去住处。
小道童喜欢凑近乎在裴钱身边,怀里捧着一大把油纸伞。没办法,道观就属他年纪最小,其余多是上了岁数的老古董了,一开口牙齿都不剩几颗,要不然就是小师叔许伯瑞这样严肃认真的道士,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能聊天的同龄人,小道童当然无比雀跃。
裴钱则有些不耐烦,怎么摊上这么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山上的修道之人,难道不应该一个个好似瞎子哑巴聋子吗?
胭脂斋少女刘清城,竺奉仙孙女竺梓阳,离开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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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和长辈庇护后,前者有些畏缩,后者天不怕地不怕,一直在跟道士许伯瑞确定金桂观一些传闻的虚实真假,许伯瑞应该是个性情温和的出世之人,一一作答,既无添油加醋,也无藏藏掖掖,让竺梓阳连带着对金桂观都心生好感。
刘清城鼓起勇气,对大泽帮圆脸少女轻声问道:“你原来不叫‘晚上’啊?”
竺梓阳一拍额头,“怎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江湖人?”
没直接说那鹅蛋脸少女蠢笨,已经算是竺梓阳嘴下留情了。
竺梓阳眼角余光瞥见刘清城腰间的那把精致短刀,竹鞘铭“蕞尔”,笑问道:“你这短刀挺好看,给我瞅瞅?”
刘清城摇头,怯生生道:“这是我太上祖师奶奶的遗物,不能随便交给别人。”
竺梓阳还要纠缠,刘伯瑞微笑道:“竺梓阳,不许强人所难。以后若是同门修行,一样要注意。”
竺梓阳对于这位观主张果嫡传弟子之一的英俊道士,观感不错,很快有可能会是自己在金桂观的“师兄”,所以就放过了身边这个性子软绵绵的胭脂斋小婆姨。
刘清城对道士报以感激眼神,后者一笑置之。
陈平安看着两位即将成为山上修行人的少女,便自然而然想起了彩衣国那次遭遇,一位系有铃铛的少女练气士,曾经跟陈平安并肩作战,一起降妖除魔,她虽然道行不高,却没有添倒忙,是个很有侠义心肠的姑娘,后来成了旁人艳羡的神诰宗子弟。还有柴房初见的那对苦难兄妹,如今两个孩子,也该算是半个修行人了。
世事玄妙,在饮啄间。
到了道观,竺梓阳和刘清城两位幸运少女,被道士带去下塌处,小道童则和师兄们去放置桂枝伞,这些物件,十分金贵,若是愿意卖于山下人,听许小师叔说一把可以卖出好几千两银子的天价,不愧是祖宗桂树上劈折下来的“月宫”桂枝,小道童遐想连篇,一根桂枝伞柄就这么值钱,那六棵桂树折价卖了,自家青要山还不得变成好大一座金山银山?
许伯瑞独自领着陈平安一行人穿过并不大的寂静道观,去了后门,径直而去,雨过天晴后,视野清明且开阔,已经可以看到那些古老沧桑的高大桂树,枝叶茂盛,居中一棵尤为参天。每一棵老桂树都有自己的名字,许伯瑞一一介绍过去,有哪位山上高人在哪棵树下说了哪些妙语,许伯瑞一一道来,简明扼要,又不失风趣。
桂树之间有纵横交错的青石板路,树荫下有石桌石凳,那株祖宗桂花树下的石桌,桌面还被道观刻画成了棋盘,许伯瑞在此逗留片刻,以手指抹过桌面棋盘,笑言这副棋盘,并非刀刻而成,而是一位游历至此的他乡剑仙,口吐剑气,以凌厉剑气“丈量”而出,观内道人曾经专门以量尺仔细比划,发现横竖间距,竟是没有毫厘之差,故而那位剑仙,必然最少是金丹剑修,甚至有可能是一位宝瓶洲不出世的元婴剑仙。
说到这里,许伯瑞神采飞扬,微笑道:“在很久之前,我们观内有位前辈,非要刨根问底,万里迢迢,专程去了风雪庙、真武山,正阳山和风雷园四处,寻访那位剑仙,拜见了好些著名剑修,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极有可能是风雷园那位宝瓶洲元婴魁首的李抟景,李大剑仙。可惜那位前辈返回道观后,再无心力重返风雷园,确认此事,在那之后的百年间,这就成了一桩悬案。”
陈平安捧场道:“我曾经通过一艘渡船上的仙家画卷,见识过风雷园李园主的出剑,是很厉害。可惜李园主在与正阳山了解宿怨后,据说已经兵解,就不知道风雷园还能否找回这位剑仙的转世之人,以便重返山门修行,再续香火道缘。”
许伯瑞惊讶道:“李大剑仙,已经兵解离世?!”
看来金桂观最近百年,确实有些不问世事。
陈平安笑道:“听说是这样的,不过真相如何,李大剑仙修为通天,我不敢妄下断论,说不定就是在寻求打破玉璞境瓶颈的契机。”
风雷园刘灞桥,算是陈平安屈指可数的山上朋友之一。
刘灞桥有次为了仙子苏稼,还专门御剑追赶陈平安的渡船,双方有过一次见面。
所以关于李抟景兵解一事,陈平安知道是千真万确,不过这等大事,作为刘灞桥的朋友,当然不好跟外人言之凿凿,将知晓此事内幕作为一笔炫耀谈资。
但是习惯了在细微处见人事的陈平安突然发现,当自己随口说“玉璞境”后,许伯瑞的眼神出现了细微变化。
陈平安这才醒悟,可不是所有练气士,都知道上五境的称呼,甚至一辈子都只是在眼巴巴仰望着“地仙”二字。
这就跟当年朱河笃定认为武道止境,就是那九境山巅境,再无往上的可能性。
不过陈平安如今心境,已经不太在意这类无伤大雅的纰漏,行走江湖,跟纯粹武夫结恩怨,或是登山赏景与练气士打交道,真要处处只收不放,收敛至极,反而未必是好事,一些个类似的泄露天机,说不定能够省去诸多麻烦。
看过了金桂观的这些仙种桂树,道观游览之行也就落下帷幕,许伯瑞再次将陈平安一行人送到山门外,郑重邀请他们后天来此观礼,他会帮忙安排座位。陈平安道谢之后下山去往山腰,行出百余步,徐远霞回望一眼迟迟没有转身进入道观的道士,依旧在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去,徐远霞转回头,轻声笑道:“这位许道长,是个有心人,以后在金桂观肯定混得不差。”
陈平安点头道:“山上仙家府邸,怎么都需要一位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的门面人物。”
张山峰有些伤感。
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师门,在外闯荡数年,到底是有些想念师父酒糟鼻子和如雷鼾声了。
如果不是遇见了陈平安和徐远霞,恐怕这位尚未入谱牒的龙虎山外姓天师,早就黯然返回北俱芦洲。
到了大泽帮所建豪宅大院,已经有位精明能干的管事在大门口等候已久,微微侧身弯腰,领着陈平安他们去往住处。
在陈平安一行人各自落脚后。
金桂观后边比桂树更深处的一处幽静雅舍,许伯瑞毕恭毕敬站在院中。
檐下廊道极其宽阔素洁,台阶下有三双木屐靴子,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正是观主张果,龙门境修士。
还有两位“仗义出手”、镇压不轨之徒的贵客,其实都与陈平安有过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