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凝视着那把空落落的剑鞘。
先前惊鸿一瞥,可能注意力在自己身的胡邯和许茂,都没有发现,剑鞘是真,鞘内所藏,却不是长剑,而更像是一把直刀。
陈平安有些无奈,呢喃道:“该不会乌鸦嘴,真给我碰到一个赊刀人了吧?”
剑鞘留下了。
人跑了,那把直刀应该也被一并带走了。
处处都透着古怪。
先前那位“曾先生”说陈平安如此,现在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先放一放,把想明白了的事情先做完。
如陈平安以驭剑术将那把剑鞘从雪地里拔起,随手一挥袖。
剑鞘如飞剑一闪而逝。
穿透了那个石毫国皇子的脖颈。
确定没有什么替死符之类的仙家术法后,陈平安便不再去看那具颓然滑落马背的尸体。
陈平安转身,视线在许茂和胡邯之间游移不定。
许茂纹丝不动,握紧长槊。
胡邯已经撒腿狂奔。
陈平安一追而去。
两人身影先后消失在众人视野。
所有精锐骑卒皆面面相觑。
等待着许茂的发号施令。
天既然已经塌下来,总得有个高个子顶。
约莫半炷香后。
依稀可见青色身影的返回,手拎着一件东西。
马笃宜和曾掖都已经快疯了。
原来许茂魔怔一般,在陈平安离去后没多久,先是聚拢了领头的几位精锐王府扈从,然后暴起行凶,之后大开杀戒,将所有四十余骑卒一一击杀,最后更是蹲下身,以战刀割下了皇子韩靖信的头颅,挂在腰间,挑了三匹战马,翻身骑乘其一匹,其余两匹作为长途奔袭的轮换辅马,免得伤了战马脚力。
许茂没有此离去。
反而安安静静坐在马背,等待着陈平安的返回。
陈平安来到许茂附近,将手那颗胡邯的头颅抛给马背的武将,问道:“怎么说?”
许茂接过头颅,挂在马鞍旁,笑道:“你已经猜到了吧?死了个石毫国的未来皇帝,我这个护主不利的必死罪人,还能如何,只好投奔大骊苏高山了。”
陈平安没有感到意外。
许茂问道:“不杀我?”
陈平安摇头道:“你都帮我收拾烂摊子了,杀你做什么,自找麻烦。”
许茂看了眼脸色依旧惨白的年轻男人,笑道:“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碰头了。”
陈平安点点头,“最好如此。”
许茂拨转马头,在风雪策马远去。
陈平安蹲下身,双手捧起一把积雪,用来擦拭脸颊。
四周除了满地尸体,还有那些徘徊不去、低头轻轻触碰主人的战马。
松开手后,鲜血浸染积雪,散落在地。
快马赶来的马笃宜和曾掖正要说话,陈平安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
跃一匹战马的背脊,眺望一个方向,与许茂离去的方向有些偏差。
片刻之后,陈平安这才坐在马背,伸手抹去瞬间从耳鼻齐齐流淌出来的鲜血。
打杀胡邯之后,服下了杨家铺子的秘制药膏,全身下并无痛楚,但是掩饰惨状,依旧较麻烦。
不然许茂这种枭雄,说不定要杀一记回马枪。
事实,许茂确实有这个打算。
只是被陈平安察觉之后,果断放弃,彻底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