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天下地上(3 / 4)

剑来 天蚕土豆 20508 字 2023-08-27

蔡金简心中大为讶异,不过还是如释重负。

陈平安突然默然作揖。

蔡金简先是震惊不已,然后瞬间了然于心,她赶紧侧身避让这一揖,绝不敢收下这份大礼。

当年那件小事,她就只是帮忙,名副其实的举手之劳,代为传信而已。

所以至今山头之内,还有数位老祖师颇多猜测,你蔡金简可是与那剑气长城,有什么不宜言说的香火情?

在陈平安离去后,蔡金简犹豫了一下,还是御风去往不太常去的耕云峰,以往主要是免得山门祖师们误会她与黄钟侯有些什么。

黄钟侯远远瞧见蔡金简后,显然有些意外,迅速收起那本山水游记,晃了晃酒壶,笑道:“蔡峰主可是稀客。”

蔡金简以心声问道:“听人说,你打算与她正式表白了?”

黄钟侯喜欢的那个女子,名叫武元懿,是上任山主的关门弟子,所以辈分高,即便是身为一峰之主的黄钟侯,见了她,都得喊一声师伯。

黄钟侯愣了愣,“什么?”

蔡金简会心一笑,柔声道:“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都拖泥带水了这么多年,黄师兄的确早该如此爽利了,是好事,金简在这里预祝黄师兄渡过情关……”

黄钟侯满脸涨红,使劲一拍栏杆,怒道:“是那个自称陈平安的王八蛋,在你这边乱说一气了?你是不是个傻子,这种混账话都敢信啊?”

蔡金简小心翼翼道:“那人临走之前,说黄师兄脸皮薄,在耕云峰这边与他一见如故,酒后吐真言了,只是依旧不敢自己开口,就希望我帮忙飞剑传信祖山,约武元懿师伯见面。这会儿飞剑估计已经……”

黄钟侯呆滞无言,沉默许久,咬牙切齿道:“说吧,那个外乡人到底是谁,我去砍死他。”

蔡金简笑道:“自称是谁,就不能就是谁吗?”

风雷园。

园主黄河在正阳山问剑过后,就独自仗剑远游,离开了宝瓶洲。

先去剑气长城遗址,再去那座被他说成是“天高地阔,最宜出剑”的蛮荒天下。

如果当年不是师父李抟景兵解离世,大师兄黄河必须承担起一切,不然以他的性情脾气,早就去剑气长城了。

高楼栏杆上,刘灞桥摊开双手,在此散步。

一个原本相貌英俊的男人,不修边幅,胡里拉渣的。

今天又是无事的一天,刘灞桥实在是闲得无聊。

那个师兄黄河,让刘灞桥由衷敬重,害怕,自惭形秽,同时还会心怀愧疚。

刘灞桥这辈子距离风雷园园主最近的一次,就是他去往大骊龙州之前,师兄黄河打算卸去园主身份,当时师兄其实就已经做好战死在宝瓶洲某处战场的准备。

那次跟随飞升台“飞升”,受益最大的,是那个身披瘊子甲的清风城许浑,虽然只是破了一境,却是从元婴跻身的玉璞。

可最值得惋惜的,就是与许浑一同

登顶云海、得见大门的刘灞桥了,

他其实差点有机会连破两境,完成一桩壮举,可是刘灞桥明明已经跨出一大步,不知为何又小退一步。

刘灞桥双手抱住后脑勺,忍不住唉声叹气。

师兄远游蛮荒之后,风雷园就只有他这一位元婴境修士了。

刘灞桥就不是一块能够打理事务的料,一切庶务都交给那几个师弟、师侄去打理,宋道光,载祥,邢有恒,南宫星衍,这四位剑修,都很年轻,两金丹,都不到百岁。一龙门,一观海,自然更年轻。

不出意外,风雷园下任宗主人选,就会从这四个年轻人中选了。

至于已经是元婴境剑修的刘灞桥,既无心又无力。

刘灞桥有些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境界,送给邢有恒那小子。

只要可以,刘灞桥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当然了,别看邢有恒那家伙平时吊儿郎当,其实跟师兄一样,心高气傲得很,不会收下的。

至于风雷园那几位脾气犟、说话冲的老古董,对此也没意见,只是专心练剑。争权夺利?在风雷园自创立起,就根本没这说法。

老人们偶尔遇见刘灞桥,骂得那叫一个不含蓄,一个不留神,都要连累上任园主李抟景。

他们也就是打不过刘灞桥,或者说追不上刘灞桥的御剑,不然都能把鞋底板搁在刘羡阳脸上。

反正这几个长辈每次练剑不顺,就要找那个碍眼的刘灞桥,既然碍眼,不找上门去骂几句,岂不是浪费了。

作为宝瓶洲年轻十人之一,但是刘灞桥的名次却一直在跌跌不休,先是被龙泉剑宗的谢灵赶超,后来又被马苦玄的师伯,兵家修士余时务挤到身后。

“灞桥啊,喊你刘大爷行不行,年轻十人年轻十人,就只有十个人,不是一百个。”

“师伯此言差矣,我还可以跌到候补十人嘛。”

老人语重心长道:“练剑能不能上点心?不就是一个元婴升玉璞吗,多大点事,搁师伯我是元婴的话……”

刘灞桥立即对那位金丹境的师伯溜须拍马,“搁啥元婴,师伯搁在玉璞境都委屈了。”

“小王八蛋,赶紧把脸伸过来,师伯手痒了。”

刘灞桥已经答应师兄,百年之内跻身上五境。

如果师兄无法从蛮荒天下返回,刘灞桥还得争取熬出个仙人境,做成了,他就算对风雷园有了个过得去的交待。

刘灞桥深呼吸一口气,转头望向远处。

苏稼恢复了正阳山祖师堂的嫡传身份。

听说她好像留在了小孤山,但是也会去茱萸峰。

练剑之余,刘灞桥时不时就会偷偷下山,走一趟旧朱荧王朝藩属小国郡城的那座坊间书肆,卖书人,曾是位姿色寻常的年轻女子,那会儿的她,名叫何颊。

她离开后,刘灞桥就将铺子买下来了,一切原封不动。

哪怕每次只是看着关门的铺子,都不开门步入其中,刘灞桥就会舒心几分。

身为剑修,练剑一事,好像以前是为了不让师父失望,后来是为了不让师兄太过看不起,如今是为了风雷园。以后呢?

刘灞桥不知道。

好像唯独喜欢那个女子,在这件事上,会从一而终。

一个温醇嗓音,在刘灞桥头顶响起,“喂,刘大剑仙,想谁呢?”

刘灞桥身体前倾,抬起头,看见一个坐在屋脊边缘的青衫男子,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笑脸,挺欠揍的。

“呦,这不是陈大剑仙嘛,幸会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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