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下了场大雪(2 / 4)

剑来 天蚕土豆 20176 字 2023-08-27

一个是骑驴背剑走山河的大髯豪侠,先前在驴背上大口喝酒,摇摇晃晃,给颠簸出一口酒气,便是一枚漆黑如墨的剑丸。

女子名为麦青,原本正在忧心一桩爹娘安排的联姻,乐得外出散心,她留下一封书信就偷溜出去了。

豪侠叫哥舒陇上,家族世代将种,他曾是北晋国前朝的边关武将,与新帝唐铁意关系不和,就干脆辞官远游。

先前一人骑驴,一人在旁御风,相谈投机,一路聊到了如何改变当下诸国学绝道丧的现象。

来时路上,有问有答。

白碗木盆,瓷瓶陶瓮,当真可以造设天地,以方寸容纳万里河山?

可以。

龟甲蓍草,片瓦块石,果然皆能告知吉凶福祸,以筹筭定人命运?

未必。

满肚子问题的女子可能是脸皮薄的缘故,只问了一个问题。

像陈剑仙这样的得道之士,外边有多少,屈指可数?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陆地神仙之流,数量不多也不少。

至于塞外草原的妇人,与松籁国越州境内那座千秋观的少年道士,却是婉拒了那位“陈剑仙”的好意,他们选择继续留在家乡。

一人询问公子可有婚配。一人询问是否道门中人。

这就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陈平安分之一的福地观道者,施展了一门壶里日月的仙家手段,将女子和豪侠都送来这边,交付给姜尚真,然后就重返天幕。

敢情这趟游历,姜某人真得在脂粉阵仗里偎红倚翠,山主是懂我的。

结果等到麦青一听说对方名为周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春潮宫周肥?!那位陈剑仙,与拐骗女子的黑心商贾有何不同?姜尚真早有腹稿,神色自若,笑着解释自己只是与周肥同名,事实上,自己与春潮宫周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故意化名周肥,就是想要将其钓出,才好与之拼命厮

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看着那个面容悲苦却眼神坚毅的青衫男人,涉世不深的女子便信了。一旁大髯豪侠却是微微皱眉,碰到仙人跳了?姜尚真祭出一条符舟,载着他们一起去往陈平安指出的水井地址,麦青趴着伸手揉碎舟边白云,看似漫不经心询问一句,外界像陈剑仙那样的修道之人多不多?姜尚真像我这样的山上半桶水,别说天才,地材都算不上,外边茫茫多,但是像陈剑仙这样的风流人物,极少极少。麦青不动声色,却是心中腹诽不已,看看,

男人的话骗

人的鬼唉。

许娇切坐姿端正,以心声说道:“晚辈能否冒昧问一句,姜剑仙是怎么进入落魄山当首席供奉的?”

姜尚真头皮发麻,很想反问一句姑娘你是怎么变成这副德行的,嘴上给了个敷衍答案,“我与陈山主属于一见如故。”

到了那座不起眼的乡野枯井旁,井口上边悬停有一片苍翠欲滴的梧桐叶。

哥舒陇上摘下酒壶,喝了一口酒,身世飘零,确有落叶飘若坠楼人之感。

姜尚真收起符舟,率先跳入井内,无需姜尚真提醒,许娇切便眯起眼,屏气凝神,明摆着是她来殿后了。哥舒陇上别好酒壶,毫不犹豫便纵身一跃,目眩神摇,如坠一处太虚境地,视野所及皆是风驰电掣的七彩流萤,只是多看了片刻,身体底子其实不差的剑修,就开始呕吐,只觉得呕出了苦胆汁水,等到双脚落地,汉子身形摇摇欲坠,却看到那个满脸憋屈的周肥已经解开了发髻,正在擦拭头上的污渍,哥舒陇上尴尬一笑,周肥笑了笑,然后大髯豪侠就被当头一击,被砸得两眼冒金星,当场趴地不起,坐在他身上的女子慌忙站起身,刚想要道歉几句,才开口便是一个弯腰,哥舒

陇上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一个娴熟翻滚,就躲掉了那些“暗器”,姜尚真便觉得有些遗憾。许娇切飘然落地,伸手轻轻拍打麦青的后背。

大泉京师,蜃景城到了。在此守着小院水井的,是个有家室的火居道士,曾经是去往藕花福地历练的谪仙人,被老观主摔出观道观后,得了一道法旨,在此看门,老观主让他什么都不用

管,只需在此候着,但如果被从井口跑出来的人随手做掉,也别怨天尤人,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至于哪天可以恢复自由身,且等着,时机一到便会知道。既然闲着也是闲着,这位面如冠玉的青年道士就在这边娶妻生子了,顺道还纳了几房妾,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她们关系融洽,姐妹相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雨天打架,雪天也打架,不愧是专修房中术的道士,没输过,既然床笫和睦,雨露均沾,家宅妻妾们自然就不用争宠了。

青年道士手把拂尘,小心翼翼站在檐下那边不敢靠近水井,疑惑道:“可是姜老宗主?”

姜尚真笑道:“怎么认得我的?”驻颜有术的道士欲言又止,师门内曾有一位长辈女冠,就遭了姜贼的毒手,当年返回山门后,情伤极重,传闻她经常画一幅负心人的画像,丢入火盆,将那姜贼

烧成灰烬犹不解气,就再画一幅,让婢女将画卷丢入共用的茅厕粪坑,道士年轻那会儿,某次蹲茅厕,无意间低头那么一看,差点被吓出心理阴影。

道士不敢实话实说,悻悻然道:“晚辈刘愻,道号玉山,出身野鹤山的玉篓观,对姜老宗主很是仰慕。”

姜尚真赶忙护在两位女子身前,故作惊讶道:“你就是刘玉山,那你是个大色胚啊?”被恶人先告状的刘愻倍感无奈道:“晚辈只是修行黄老赤篆的旁门左道,这般上乘房中术,床笫之上即是道场,并无邪淫-心,男女合气,阴阳互补,相信姜老宗

主是可以理解的。”

姜尚真冷哼几声,一本正经道:“怎么就可以理解了,不太理解,更不接受!”

刘愻便转移话题,“姜老宗主接下来是怎么个安排,晚辈有无略尽绵薄之力的机会?”

除了让自己带路,偷偷潜入皇宫去皇帝陛下的那张龙床,之外诸事皆宜,都是好说的。

毕竟一位出身正统的元婴境道士,在如今的大泉王朝和桐叶洲,说话还算有些分量。

姜尚真问道:“通过这口水井能不能重返藕花福地?”

刘愻摇头道:“我试

过了,肯定不能。”

姜尚真环顾四周,大雨小歇,再抬头看了眼天幕,雨过天青,碧空如洗。

姜尚真也怕这个声名狼藉的下流胚子,吓坏了两位黄花大闺女,重新祭出了符舟,直奔云岩国鱼鳞渡,去找温煜转交书信。

等到那艘符舟穿过云海,远去再远去,刘愻始终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轻轻呸了一声,什么东西,狗姜贼,还有脸倒打一耙,说我是色胚。

就在刘愻就要转身之际,一片柳叶出现在庭院内,跟醉鬼似的,晃悠悠来到刘愻跟前,最终就那么停在他的眉心处。

“野鹤无粮天地宽,道友何必学那文人惺惺作态,同行相轻?”

姜贼的嗓音回荡在刘愻耳畔,“你伤我的心,我可就要伤你的大道了。”

刘愻赶忙稽首赔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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