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访山(2 / 4)

剑来 天蚕土豆 13442 字 5个月前

从袖中摸出一张青色符箓,交给黄镇,“手持此符,心中观想,就可以缩地至雷雨的梅峰道场,她自会领你去水底那处雷池洞府。去吧。”

黄镇双手接过符箓,小心翼翼收起,跪地磕头,谢过老人。

老人犹豫了一下,伸手将他搀扶起身。

黄镇站定,心中观想那座梅峰,金光一闪,消失无踪。

一位貌若少女的女冠现身此地,打了个稽首,神色恭敬道:“见过前辈。”

老人笑道:“当不起。”

更热闹的那边,毛锥突然对南墙说道:“让高琼来这边一趟,有事交代。”

南墙不明就里,还是照做。

除了华阳宫和地肺山,只有寥寥无几的大修士,才清楚高孤的祖籍,并非幽州,而是汝州的一个偏远小国。

墙里开花墙外香。

下山炼心,度人上山,也是道门功课之一。

大木观授箓道士百余人,高琼只是其中之一,资质根骨只是寻常,只因为剑修高琼别有一段仙缘,让旁人羡慕不来。她与祖师高孤是同乡。更是高孤亲自领着她上山修道。

地肺山和华阳宫,山中道官无数,只有高琼拥有这份殊荣。

南墙去了大木观,领着高琼一并御剑赶来,后者战战兢兢,神色拘谨。

毛锥说道:“高祖师让你出关之后,立即回趟家乡,何时返山,不拘时日,随缘即可。”

高琼赶忙稽首道:“谨遵宫主法旨。”

反正下旨的,捎话的,都是宫主。

汝州南山国,颍川郡许县。州国郡县,四个名称,除了汝州之外,全无半点名气可言。

高琼年少离家,还记得家乡那边有座小道观,只是与隔壁长社县差不多,两处小观的香火都很一般,好像连那初一十五清晨的“开大静”和十四、三十晚上的“止大静”都没有。

南墙说道:“宫主,我能否为高琼护道一程?”

她对那南山国全无印象,只知道好像有个毂率国,有个门派叫金椁派,勉强算是小有气候。

毛锥点头道:“随意。”

尹仙问道:“宫主,我能否与他们同行?”

不料毛锥摇头道:“此次下山游历,汝州之行放在最后。你可以先去并州,即刻启程,不要拖延了。”

尹仙也未多想,笑道:“领旨。”

自家幽州有玄黄王朝,此外汝州的赤金王朝,还有并州的青神王朝,都是青冥天下屈指可数的鼎盛王朝。早去晚去,都无妨。

毛锥摆手道:“山中事务,无需多虑。”

小亭内,相对而坐,气态森森如一尊庙中泥塑神像的老人,忍不住说道:“道友,说句不中听的,如你这般殚精竭虑,劳神苦思,绝非长生久视之道……好为人师,实属积年旧习,改不过来了。”

杨倾笑着点头道:“受教。”

女冠杨倾,道号蜃楼,青冥天下十人候补之一。

她出身弘农杨氏,但是杨氏族谱上边,早已经没有杨倾的名字,她当年主动脱离家族,成为守山阁的副山主,海山仙馆的主人。杨倾自幼便展露出来极高的修道天赋,尤其擅长紫微斗数和太乙神数,宛如神兽。

而她的亲弟弟,就是那位让高孤与余斗反目成仇的关键人物。

表面上,一人之死,直接导致弘农杨氏、地肺山和守山阁,整个幽州,与白玉京的关系彻底闹僵。但是究其根本,还是一种无形的争道。比如一个人的全无私心,决然无错,之于一座天下,仿佛是在替天行道。

论家谱的辈分,看似少女姿容的杨倾,是杨徵杨盄姐弟的祖师奶奶。

老人问道:“蜃楼道友看见了什么景象?”

杨倾沉默片刻,以心声说道:“触目惊心。”

前不久杨倾托付好友雷雨,给杨氏家族送去一封信。

杨倾极少外出露面,上次现身,是她与雷雨一起去天外给跻身十四境的于玄道贺。

在那封已经不足以称为家书的密信上,既有太夷道友的提醒,或者准确说是警告。

也有她自己推演、亲眼目睹出来的一幅画面,诉诸于纸面文字,便是一句谶语。

“山花欲燃,流水若火,数州陆沉,生灵涂炭。”

乱世大劫将至,依稀见到有人摘星,敕神,摧城,开天。

杨倾心中幽幽叹息一声。

杨徵,杨盄,家族这些年轻俊彦,都是命中注定的应劫之人。

不光是弘农杨氏和守山阁无法置身事外,整座青冥天下,都有自己的劫。

若说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受用都是果。那么谁敢自称无欠无余,即便此身今世如此,前世前身呢?总归是一场讨债与还债。修道之人,欲想在红尘万丈之中求个功德圆满,何其难也。

杨倾借此机会,与老人请教了一些修行事。老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不藏私。

等到一行人走向凉亭,凉亭内坐而论道的双方才止住话头。

龙道人微笑道:“躬逢盛事。”

罗移笑道:“确实是恰逢其会。可惜没有史官从旁记录,没办法青史留名。”

老人自嘲道:“我是既见不得光、更上不了台面的人物,不宜久留此地,就不与诸位得道高真过多寒暄了。”

站起身,老人就要离开地肺山。

此刻华阳宫之内,一座自在亭附近,出现了足足五位青冥天下十人候补。

白骨真人,毛锥。

守山阁,女冠杨倾,道号蜃楼。

徐棉,青泥洞天的主人,自创一条道统,梳妆女官的祖师。

许婴咛,占据一座天壤福地,她也是卷帘红酥手的开山祖师。

“火官”罗移,衡阳王朝开国皇帝。

相比之下,境界就有些不够看的徐续缘颇为无奈,“原来就我是个凑数的。”

他在杨倾这边,属于一见钟情,一向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情思。

女大三抱金砖,徐隽娶得朝歌,自己怎就娶不得杨倾?

男子女相的杨盄伸手按住短刀,眼神炙热。

少年唯恐天下不乱,哪肯作个太平闲人,一心想要作那乱世洪流的砥柱,火中取栗,富贵功名,建功立业在此一举。棋盘也好,砧板也好,战场也罢,荣辱得失,是生是死,总要轰轰烈烈走过一遭,才算不枉此生。

各怀心思。

杨倾喃喃道:“最好静中无一事。”

龙道人唏嘘不已,心道:“第三把本命飞剑,估摸着也该现世了吧。”

就在此时,一位道士,大驾光临地肺山。

他的出现,哪怕没有任何言语,依旧让所有山中道士,无论境界高低,道龄长短,人人道心不稳,倍感窒息。

这位当了八千年白玉京掌教的道士,明明是站在山脚的访客,却让地肺山好似客人。

山中毛锥心情复杂,杨倾神色凝重,徐棉跟许婴咛这双姐妹,更是如临大敌,哪怕是从头到尾都不想与白玉京交恶的罗移,也觉得自己处境极为尴尬。

霎时间整座地肺山,处处光彩绚烂一闪而逝,都是悄然开启阵法的动静。

此地不是白玉京又如何,此时对方不曾仗剑披法衣又如何,此刻山中拥有五位候补又如何。

余斗却没有登山。

立山门一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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