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实话实说:“不怎么看,我更喜欢看电视剧。”
贾璋柯放弃了跟他对话,低头喝了一大口酒,半响不语,再抬头时,脸上已经见红了。
他情绪有点激动的对余力威道:“我考电影学院考了三年,顾正考了两年,王红伟也考了两年。去年我们拍一部短片,只剩一百块钱了,王红伟靠打了一上午的麻将,才生了不少利息。没想到今天我们也能拍部真正的电影了,威哥,谢谢,谢谢!”
余力威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肩膀,拿起暖壶盖俩人干了一口。
“砰”的一声,贾璋柯很用力的把杯子撂在茶几上。
褚青吓了一跳,顾正摆摆手,道:“没事,他有点多了。”
贾璋柯似自言自语,又似对着三个人说。
“电影啊,真是个好东西,又他妈不是个东西。”他问道:“威哥,你看过《冬春的日子》吗?”
“我在国外看过,当时我很惊讶内地的导演能拍出这种电影。尤其是里面的黑白影像处理,真是好片子!”余力威由衷称赞。
贾璋柯苦笑一声:“可它的导演就因为这片子被禁了!”
“really?!why?”余力威真是惊讶了,甚至冒出句英文。
“就因为他妈的……唔……”
他还没说完,就被顾正捂住嘴,“没事没事,他喝多了!”
前几年,导演张园带着跟崔健联合制作的《京城杂种》,未经审查就私自送往东京电影节参展,结果遭遇另一支来自国内的“正规军”代表团,并以退出电影节威胁东京方面拒绝张园,结果没能得逞。
次年的鹿特丹影展,两方人马再度狭路相逢,悲剧重演。
这成了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那个剧组恼羞成怒之后,只得回家找家长帮忙报仇。于是有关部门下发了一纸文件,关于对《蓝风筝》、《京城杂种》、《流浪京城》、《我毕业了》、《停机》、《冬春的日子》、《悬恋》这七部电影的导演的禁令。
理由是未经过审查就送去国外电影节私自参展,这就是关于第六代著名的“七君子事件。”
咦?好像有个奇怪的第五代混在里面。
“我们去租器材那天,看到办公室墙上贴着这个文件,大家心里都挺不好受的。”顾正解释道。
“唉!”
余力威多多少少还有些了解,知道这是大环境所致,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只能叹了口气。
褚青完全不了解情况,左看看右瞅瞅,只觉得他们说的好像是个很牛逼的事情。
一瓶白酒能有一斤,贾璋柯酒量小,喝了二两多就撑不住了。顾正让他靠在床上,倒了杯热水,缓一缓。
剩下的大部分让顾正喝了,褚青小口小口的陪着,余力威最后就干吃花生米了。
三人继续聊,不说那些糟心事,转到了很愉快的话题,又说起接下来的拍摄。
明天就要拍女主角的戏了,褚青也有点兴奋,毕竟是第一次跟女生演对手戏,不知是什么感觉。
吃吃喝喝,从八点多直到十一点多,老贾的酒也醒了,对刚才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
明天还要工作,年纪最长的余力威就提议散了。
顾正扶着还有点软的贾璋柯回了屋,褚青收拾了下残局,往床上一躺。
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总想着老贾刚才的话。
他一直觉着贾璋柯是个很闷很沉静的人,没想到还能这么失态。
那种情绪,是很复杂的一种集合,愤怒,无奈,还有不甘,热爱,执着……
褚青虽然不理解,但似乎也被感染到了,体内的血居然也在隐隐的沸腾。
电影,电影,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