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正当生意最好的夜市,杜老板破例熄灯打烊,雇了一辆马车,随那郭姓客人前往扬州城南的私宅。
本以为小荷被权贵夺去,从此再无会期,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杜佶心中五味杂陈,既忐忑,又庆幸,他双手轻微颤抖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芸娘却怀有深深的担忧,刘大家何等心高气傲,怎会容许侄女弃下太白楼,去当一个小小厨娘?对方一定是深藏不露的大人物,逼得刘大家不得不忍气吞声,只敢在儿子跟前抱怨几声,惹出这一场是非来。侯门一入深似海,刘荷屈身当了厨娘,哪里还出得来?那郭姓客人,到底是何居心?难道当真只为一碗蛼螯粥?
但为了儿子,她只能赌上一把。
马车拐了个弯,驶入郁郁葱葱的山林,沿着山路逶迤盘旋而上,停在一户年代久远的大宅子前。几名精干的僮仆上前见过郭传鳞,照他的吩咐,引杜老板一家入内,到花厅奉茶歇息。
芸娘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厅内的桌椅摆饰,就清楚主人的身份。她急忙阻止杜佶坐下,拉着丈夫和儿子站到下首,嘱咐他们耐心等待,千万不要流露出急躁的情绪。
“娘,这是做什么?咱们又不是下人!”杜佶觉得既然主人邀请他们来,就没必要这么拘谨,万一让刘荷瞧见,会很没面子。
芸娘指指悬挂在西墙的一幅字,低声问道:“你可知道那幅字出自谁人之手?”
杜佶举头望去,只见上面写了一首五言诗,“急水推沙白,江山无忘怀。临池空羡鱼,未老独登台。”结体大开大阖,笔划纵横决荡,力透纸背。他虽然出身低微,从小跟着芸娘读书写字,于笔墨诗词也有所涉猎,细细揣测,诗中似乎有豪情万丈戛然而收的意味。
芸娘低声道:“那是淮王的手笔,虽然没有落款和印章,不过……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