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父权盛行的国家, ‘嫁妻卖子’‘告子不孝’‘多子, 不欲其生,弗举而杀之’‘父母在,无私财’‘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等等, 无一不是在说明这一点。
父母,特别是父亲,在家庭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主位!从人身权、生命权、财产权、婚姻自由等方面都完全掌控住了子女!
虽然法理是一回事,执行起来是另一回事。所有人都知道, 在国家推行小家庭,也就是‘分家’的基础上,父权不可能盛行到那个程度。比如最简单的财产权, 若是父母真的对子女财产拥有那样的掌控力,分家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但是, 既然有这样的传统, 有这些话流传下来, 这本身就足够说明父权的力量确实强大!至少在普通家庭,未分家的子女轻易不敢顶撞父母!特别是豪富人家,这些人家的长辈并不担心子女养老的问题,再加上知礼法, 爱惜声誉,家里子女就更加‘恭顺’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父亲的妾室——所谓妾, 其实最早指的是女性罪犯!‘女’上有个‘立’, 而这个‘立’在最初的文字中其实是个类似枷的刑具!而上古时期,罪犯往往和奴隶不分,成为罪犯差不多也就是奴隶了!可以想见妾到底是个什么定位!
妾室原本是最卑贱的人,那么作为家中公子、女公子,为何还对妾室有一定的尊重?因为是父亲的妾室啊!这也是一个父权的体现了。
韩姬韩少儿院子外站着一行人,最前头的是一个头戴高山冠,身穿石青色绕襟深衣,脚上踏木屐的男子。因为出身贵族家庭,所以保养的极好,一看就知年轻时也是一个俊秀子弟!如今五十出头的人了,看起来也只有四十多。
只不过这位中年贵族显然失了平日的气度——冠帽歪了,肩头上有一些雨水打湿的痕迹。宽大深衣的下摆也溅上了不少泥水,这是一件锦袍!最是不经染的,这样一来,这件袍子算是坏了。
这不是公卿贵族该有的样子!要知道贵族最讲究的就是气度、气节这些东西!当初孔子的徒弟子路死的时候还要戴正了帽子才能死呢!前事未远,秦汉时的华夏贵族大多还有重礼节、轻性命的传统!
“那孽障在何处!”贵族男子的语气勉强沉着,但熟悉这位主人的奴婢都很清楚,他已经是气极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堂邑侯陈午!也就是陈嫣这辈子的生身父亲。
在外听说了家中的事,陈午简直不敢相信府里竟然会出‘投毒’这样的混账事!当时送信的人还不知道内情,只说投毒的奴婢已经被抓住了,正是韩姬院子里的婢女松。
陈午并不觉得韩少儿有那个胆子给陈嫣下毒,只当是后宅阴私,说不定就有栽赃嫁祸的戏码。然而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家门不幸了。也不敢声张,只随便找了个理由便从友人家里告辞了。
才回到侯府,就有府中人上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陈娇审问婢女松的时候可没有背着人,她是光明正大地做的!府中不相干的固然怕惹祸上身不会去听,但管事的可不能躲,至少得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不然回头因为漏了信息做错什么事,那才是真的糟糕。
陈午知道前因后果之后立刻摔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块玉玦!
陈午平常宠爱韩姬,因此连带着她的儿女照看的也多,这就是所谓的母宠子抱。特别是最小的女儿陈兰,因为太夫人那里也喜爱的关系,在陈午这里也多得了一份看重。
平常相处的多了,本来就是亲父女,父女之情自然是颇为深厚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点在这里,陈午才更加深恨!一是恨陈兰竟然做出加害异母姐妹的事情来,可见这孩子心里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天真单纯,而他平日里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二...就是担心陈兰了!
虽然生陈兰的气,但天长日久处出来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一件事旦夕之间就没了呢?
孩子做了错事,父母自然会生气,但没办法真的痛恨这个孩子。真正斩断对孩子感情的父母,大都是在天长日久不断地错事中,感情被消磨光了而已。
陈午确实担心陈兰,若是一般的错处,局限在堂邑侯府内,陈兰就算受罚也不过就是闭门思过、受些竹板之类。但现在无法局限在堂邑侯府之内了——这件事牵涉到他的另一个女儿陈嫣。
虽然也是他的女儿,但在陈嫣身上陈午并没有所谓的‘父权’。关于这一点,一向是陈午的尴尬之处。
平常也有人调笑一般道,他生了两个好女儿!外人虽有些笑他的意思,但若换成是他们来,保证会争着抢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