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谓的拔禊沐浴,也就是个样子,在水中洗洗手、濯濯足、擦擦脸,往别人身上泼泼水(三月三泼水节很有可能是这一套的遗留),这一套做下来就算是完成了拔禊活动。
到处都是青年男女,陈嫣看着倒真有一些误闯‘情人坡’的感觉。唔...这大概是一个汉服主题的相亲活动吧!
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陈嫣忽然就发现了一个落单的‘熟人’。对身后的傅母益和宫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跟上。而自己则是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
“表舅怎么在此处呢?”
这是一棵长在水边的歪脖子柳树,已经处在‘权贵片区’的边缘地带了,所以人很少,柳树下面有个人也很难被发现。陈嫣看背影好一会儿,才发现竟然是‘亲戚’——好叭,亲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就这一片,真要扯亲戚关系,可能十个里面八个都是七弯八绕能连上亲的!
身着深青色深衣,头上戴着一顶高山冠,跽坐在一张菀席上,膝头放着一张伏羲琴。陈嫣走得很近了才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古琴声...有一点点悲伤的感觉。
魏其侯窦婴,从年轻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此刻高冠广袖,古琴流水,听到身后的动静,侧过头去看...完完全全就是古画里的那种美男子。虽然不同时代有不同的审美,但审美这种东西是有共性的!
不同时代的美一开始或许不能接受,但只要习惯了,立刻就能感受的到。
“是阿嫣啊...”
陈嫣‘哒哒哒’地跑过去,然后蹲在了窦婴身旁,抱着膝头,歪着头看向这位大汉贵族。‘唔’了一声,然后小小声道:“表舅在此处弹琴呐...”说着还偷瞥了窦婴的古琴一眼,看起来是有年头的东西呢!
窦婴丝毫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对陈嫣一个小孩子他表现出了极强的耐心。笑着放下了古琴:“听说阿嫣最近也在习乐?”
陈嫣点点头,“但阿嫣并非习琴,而是习瑟——其实本想习筝。”
相比起古琴低沉而富有韵味的声音,瑟或者筝都要清脆很多。从陈嫣的感觉来说,总觉得瑟或者筝都要简单一些。之所以更想学筝,这大概是因为后世古筝流行,学民乐的小伙伴很多都是学古筝的,但是瑟就......
所以天然就对筝有一种更亲近的感觉吧。
“那为何不学筝呢?”窦婴语气和蔼,同时还真有点儿小疑惑。他并不觉得陈嫣会想要学某种乐器不成,然后被强制着学别的乐器。事实上她不学这个也不会有人说她,天子的宠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窦婴至今也记得天子是用何等目光去看这个外甥女的...天子甚至没有用这样的目光去看过太子!从前的粟太子没有,现在的刘彻也没有。
陈嫣拽了一片柳叶下来,捋了捋,“因舅舅会瑟不会筝...舅舅表面不说,但心里是很想手把手教我的,虽然他也不能一直教阿嫣。”
天子是很忙的,当然不可能像老师一样准时准点上课教导,但偶尔有时间的时候他确实渴望教导陈嫣。无论教什么都好!
一阵清扬的乐声响起,有些陷入沉思的窦婴发现陈嫣已经站起身来了,正在吹刚刚那一枚柳叶。
一开始还有一些生涩,但渐渐熟练起来,乐声也由断断续续变得连续。
周时的‘乐’往往和‘礼’联系起来,后来春秋战国礼乐崩坏,‘乐’才渐渐变得随便起来。人们可以僭越地使用不符合的自己身份的舞乐,同时民间所谓难登大雅之堂的民乐也进入贵族的生活。
但在那时,宫廷音乐依旧相当强势!贵族音乐的创作和民乐不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规则很多!现代人作曲有现代人的一些规则,古人的规则只会更加严苛,其中差别就像自由体诗歌之于古代诗词一样!
而宫廷音乐则是在古代音乐里也算规则最严的,相比之下民乐可以说得上‘自由’!
这样而来的宫廷音乐难免越来越冗陈、无趣,但这本就不是为了有趣,很多时候是为了祭祀、待客等场合使用。
而作为国君,一旦在宫中使用民乐,一般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是开始沉迷于享受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