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没办法解释这个问题,她的事业中心其实是在齐地,如今常常在长安逗留,是因为很多重要的人都在长安。真等到长安局势不好了,她可能就干脆不呆这里了。再者说了,她始终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会越来越‘出格’,还是远着长安吧!
见陈嫣只是笑笑并不说话,窦婴又道:“...你当我是无事可做,非要与一些不相干之人争强好胜?说的不好听,你老师我的性子坏就坏在要强、要面子这上,但还不至于谁都碰不得...那是疯狗!”
这也是实话,窦婴虽然要强,又因为生活前后落差太大,变得更加敏感,但也不至于谁都敌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如今确实大不如前,但也没有多少人会主动欺侮他——一个是身份摆在那里,谁没事儿找存在感,硬要欺负他呢?另一个,他过去做事也不是处处树敌的风格,到如今也没有说有谁要趁他病,要他命。
“前年田蚡之事...”说到这里的时候窦婴沉吟了一下,这才往下道:“也是他欺人太甚...我不是那样忍让的人!”
陈嫣叹了一口气:“我与老师怕是都命里犯小人了,前两日我也才得罪他呢!”
听说有这样的事,窦婴追问起来——他自己平着一股子硬气,直接就和如今正炙手可热的田蚡顶牛了。但轮到陈嫣做这样的事,他难免担心了。
陈嫣却满不在乎:“我不怕他,他能把我怎样?”
说着将田蚡收了商贾‘保护费’,来和自己谈条件,让自己退让的事情说了。摊摊手道:“我直接回绝了使者!”
“他是能走商贾的路子,正大光明与我斗一场。还是能够玩儿阴的,向太后和姐夫告状?”陈嫣撇撇嘴,“前者,不是我看不起他,而是压根儿没将他放在眼里!再过一百年他也玩儿不过我!”
“至于后者,直接告状是不能的。这等‘小事’不值得麻烦到宫中...就算他昏了头了,非得告状,别说姐夫了,就算是太后也会当他小题大做!为了点儿商贾之事,非得与我这个‘小女郎’为难!”陈嫣现在也了解这些人的思维方式了,所以推测这种事情还是很有自信的。
“将此事记在心理,暗着找我麻烦...倒是比较好做,但现在是做不了的,外祖母还在呢!”陈嫣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端着酒杯却不去喝,“若外祖母不在了,我就离开长安,他还能把手伸那么远,为了这么点事,大动干戈?”
说到这里,陈嫣也笑了起来,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道:“真到了那个时候,说实在的,武安侯也蹦跶不了几年了!”
听陈嫣这样说,窦婴倒是有些好奇了——他虽然厌恶田蚡,但也得承认,对方确实是如今长安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真要是他上位了,仿照如今的窦家,只要王太后在位,他至少也能风光个二十年吧!
“怎么说?”他倒是不介意虚心向陈嫣请教...当年他主导建元新政的时候,陈嫣那么个小孩子就敢说‘建元新政必死无疑’,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早到反噬...后来都一一应验了。
这些年陈嫣和他闲聊,偶尔也会涉及到朝堂之上,有关于人物的,也有关于具体事务的。陈嫣往往言之有物,之后也能一一应证她的观点。这种事发生的多了,窦婴也就自然转变了态度。
陈嫣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师兼表舅有这么复杂的一个心态转变,她只是想着朝堂上的格局。很自然地道:“王氏外戚与窦氏外戚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
其中窦家人本身争气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两代人,可出了不少人才!除了如窦婴这样傲视同辈的存在,还有一些没那么显眼,但人数更多的存在。而轮到王氏,可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事实上,历史上如窦氏这样出产人才的外戚家族一直比较少见,展望两汉,估计也就是卫氏外戚可以说比窦氏更强了...卫青、霍去病这两颗闪耀无比的将星就足够秒杀所有了。
另外,太后的政治素养不同也是关键。
在陈嫣看来,自己这位外祖母绝对是个政治素养过关的女性!她这一辈子唯一政治素养不过关的一次就是想要立小儿子梁王刘武做皇太弟,但即使是这件事,她也在最后关头刹住了车!
表面上外祖母当时的坚持引起了朝野极大的议论,但其实是稳如泰山的...至少陈嫣根本没见大舅因为这件事上心过...大舅在七国之乱时用了一把梁王小舅,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外祖母也只能沉默,她并没有因此就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情。从头到尾,这都只是老太太口头上的纠缠,因为她心中也知道,即使是自己这么想做的事情,也得有个底限。
而在其他事情的表现上,陈嫣这位外祖母就堪称精彩了!几乎没有犯过错。以太后或者太皇太后这个身份而言,没有人能比她做的更好了。既不会影响到天子的处境,又善于利用长乐宫的特殊地位,十分灵活!
相比起如今的王太后,不知道有智慧到哪里去!而相比起吕后,则是少了几分野心和咄咄逼人——这可能和她的丈夫以及儿子执政时间都比较长,而且性格相对独立有关,让她的野心失去了膨胀的机会。而且早年就半瞎,这也极大抑制了她的野心。